文嗣逡今年四十八岁,与亲妹妹一别已有二十多年。如今提起来,这个已到中年的男人,依旧眼眶带泪,“文府从前也在都城中,先有当今皇后嫁进王府做正妃,一年后,淑敬皇后及笄。嫁进王府做了侧妃,那年微臣得了二甲的名次,外放至四平做了一个县令。这一别。就是二十年,如今已天人相隔。”</p>
宛贵妃,是这两个男人心有的牵绊。</p>
“母妃从前在启暄面前。也多有提及舅父,母妃说,让启暄做个如舅父一般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p>
贺启暄一脸孺慕的看着文嗣逡说道。</p>
“微臣不敢。殿下如今是国之栋梁,岂是微臣可以比拟的,殿下太过谦了。”</p>
恭敬的说着,文嗣逡的面色仍旧有些拘谨。</p>
未见这嫡亲的舅父前,贺启暄也曾设想过两人如父如子般的亲厚熟稔,可此刻相见,却全然不是那般的亲和,贺启暄的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p>
片刻后,又想到这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日后熟络了定然会有改善,贺启暄的面色稍缓,一边关切的问道:“前几日去文府。三老太太说,舅父住在总督府,不常回来,舅母和家中的表兄弟表姐妹,也尽数在总督府?”</p>
点头道是,文嗣逡站起身低头答道:“微臣是从四平快马赶来。还未回过总督府,等到回去定然带着贱内和孩子们前来给殿下和王妃磕头见礼。”</p>
不知该如何答话,贺启暄摆了摆手,示意文嗣逡坐回了扶手椅中,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的通禀声:“主子,奴婢梨白。”</p>
“进来吧。”</p>
慕嫣然在里屋扬声应道。</p>
外间没了动静,慕嫣然看着疾步进来的梨白问道:“怎么了?”</p>
压低了声音,梨白答道:“主子,方才三房过来了一位妈妈,说三房老太太是辰时起身,辰时二刻三位舅太太带着小姐们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您赶在这个时辰之前过去便可。”</p>
点头应下,慕嫣然摆了摆手,梨白转身出去了。</p>
屋子里说不出的清凉熨帖,可文嗣逡因为那听的真切的几句话,额头上,却是又冒出了一层汗。</p>
“微臣斗胆,殿下到云都当日,文府老小可有前来跪迎殿下和王妃驾临云都?”</p>
文嗣逡颤声问着,一双眼眸,甚至都不敢直视贺启暄。</p>
“这……”</p>
心内矛盾,贺启暄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p>
“启暄当日,是以晚辈之身送过拜帖,前去拜见了文府各房长辈的。”</p>
“微臣死罪……”</p>
贺启暄的话刚说完,下首处坐在扶手椅中的文嗣逡已站起身再度跪在了贺启暄身前,一边不住的磕着头,仿若那犯下了逆天之罪的人是他一般。</p>
浸淫官场二十载的嫡亲舅父,几度跪倒在自己面前,贺启暄不禁想到,在边关的那两年,他和营中将士称兄道弟出生入死的日子,原来,不是他不守规矩,而是这天下间从来都逃不开一个规矩。</p>
却是他,错了。</p>
“舅父,是启暄恣意妄为,舅父……”</p>
心中也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荒谬可笑,贺启暄站起身,欲搀起文嗣逡,却见他仍旧固执的磕着头,“殿下,微臣死罪,还望殿下恕罪,让微臣先回府一趟。”</p>
知道文嗣逡此去何为,想到前几日心内的郁结,贺启暄深叹了口气道:“准。”</p>
“微臣告退。”</p>
文嗣逡磕了头站起身,转身大踏步的朝外奔去。</p>
出了王府,文嗣逡一脚踢过仍旧牵着马等在一旁的跟随,上马疾驰着回了文府。</p>
“罪己诏?”</p>
是夜,文府大房房内,大老爷看着前来回话的管家,一脸不解的问道。</p>
“正是,三房的大爷今日是从四平快马赶回来的,一来便进了王府,回来后到三房训斥了三位爷,如今,都在房写罪己诏呢,说文府死罪……”</p>
不敢再往下说,大管家只觉得缩在袖笼里的手都在轻微的打颤。(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