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寂寥,小几上的灯笼里,烛火随着拂过的清风轻微摇曳,一坐一跪的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p>
不知过了多久,跪着的文嗣逡拜倒冲贺启暄磕了几个头,站起身脚步沉稳的朝外去了,而贺启暄,看着他的背影,满眼萧索的落寞。</p>
“主子,外面起风了,可要送件衣服给殿下披着?”</p>
走到自进了屋就一直站在窗前的慕嫣然身边,紫云轻声问道。</p>
摇了摇头,慕嫣然一脸黯然,“别去打扰殿下,让他静一会儿吧。”</p>
一夜无眠。</p>
朦朦胧胧间,似乎天边出现了第一束光亮,慕嫣然才迷蒙着睡去,等再睁开眼时,天色已大亮了,而身边的床铺空空,贺启暄竟一夜未睡。</p>
“紫云?”</p>
扬声唤着,见紫云疾步进了内屋,慕嫣然问道:“殿下人呢?”</p>
“昨晚您哄着小郡主睡觉的时候,自己个儿没熬住也睡着了,后来殿下进来,把小郡主抱到右梢间去了,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去了内房。奴婢瞧着内房的灯亮了一晚上,天刚亮,殿下就回屋更了衣朝营里去了。”</p>
紫云走到锦桌旁,一边仔细的答着话,一边提过茶壶倒了杯温水,又兑了些许槐花蜜,捧过来递给了慕嫣然。</p>
倚在床柱边,慕嫣然轻叹了口气,小口小口的饮尽杯中的蜜茶,将杯盏递给紫云,有些默然的起身梳洗穿戴起来。</p>
一连几日,贺启暄的脸色都冰冰的,便是珠儿一如从前的逗乐。他脸上也未有一丝笑颜。</p>
都城,皇宫。乾安殿。</p>
“太子殿下,这是郓州总督府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章。”</p>
捧着奏章放在了龙案上,苏平低声说道。</p>
“苏公公,父皇可还是在漪兰宫?即是八百里加急,定然是地方上难以抉择的大事,不如送到漪兰宫去,请父皇阅览后定夺吧。”</p>
太子看了一眼封着火红色封漆的竹筒,看着苏平说道。</p>
似是早就得了永成帝的吩咐,苏平低声笑道:“皇上既让太子殿下监国,可见对殿下的能力是信任的。既如此。太子殿下处理便是,不用等圣上裁决了。”</p>
听出了苏平话语中的意思,太子不再坚持,挥了挥手,示意他去永成帝身边候着了。而他,则拆开竹筒,取出了里面的奏章。</p>
面色不变,可微蹙的眉头,却表明了他心中的犹难,太子将文嗣逡递上来的罪己诏放在案桌上,颇是为难的叹了口气。</p>
夜色缱绻,树影婆娑,宫道上。尽是斑驳的暗影,远处的灯笼摇摆,光晕便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温暖的路痕,犹如呼唤游子归家的乡音。</p>
“素心……”</p>
漪兰宫里,面色平和的永成帝坐在下首处,看着前方案桌上的牌位。眼中尽是清浅笑意,仿若宛贵妃就坐在那儿一般。</p>
“太子监国,朕放心,皇后安心,朕真想去陪着你。”</p>
轻声叹着,永成帝的话语中,透着一份孤寂,犹如湖边翘首嘶鸣呼唤爱人的天鹅。</p>
“暄儿又闯祸了,你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睡不着了……”</p>
虽话语中带着一份怨怪,可永成帝的脸上,却有一丝宠溺的笑容,“混小子打小就没规矩,他去边关的那两年,偶有密谈送来的奏章,也尽是他在军营里惹是生非的祸事。你不许朕插手,执意让他自己闯出一番名堂,朕也应了,好在咱们的儿子懂事,两载归来,军功赫赫,龙虎大将军一名,倒也不是虚名。”</p>
“他在军中时,便和边关将士称兄道弟,从无规矩,哈哈……”</p>
爽朗的笑着,似是想起了贺启暄小时候的趣事,此刻的永成帝,一脸的父爱慈祥。</p>
“自小在上房跟着夫子们学诗礼仪,他便是个没正形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晚到就是早退,起先几次,夫子们也总是依着规矩罚他,后来发现,他便是没规矩,知晓的也比旁人多,布置下去的功课却是一点都没荒废,时日久了,那些夫子们索性就由着他去了。若不是朕有一次临时起意,怕是真以为像他糊弄朕所说的似的,每日好好儿的在上房待着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