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里一片混乱,三房内,又是另一番沉寂。</p>
文嗣逡接完旨,已带着宣旨的公公及随行的侍从朝总督府去了,此刻三房内,便只剩了三老太太和几个儿子儿媳,脸色各异。</p>
有人欢喜有人忧,大房是什么情形,他们虽未看见,可大致也能猜个差不离,可如今,三房平安无虞,不可不说,是沾了文嗣逡的光。</p>
文嗣逡身上并无过错,却在第一时间呈上了罪己诏,再加上有逝去的淑敬皇后在,当今圣上的心里,对文府的罪责,便轻了几分,如今,大房是咎由自取,三房,又何尝不是呢?</p>
文嗣逡得了一等侯的爵位,还是世袭罔替的,今后,他那一支,在郓州地界上,便是真正的名门贵族了,而三房,却是沾不上他一点儿光的。这等于变相的也惩罚了三房,让他们看得到却吃不到,岂不是比大房那样曾经拥有过还让人心内难堪?</p>
“他真是好算计啊,老婆子我比他多活了十几年,竟也没看出来,哈哈……”</p>
三老太太的脸上,有些狰狞的苦笑。</p>
“娘,大哥这般,也是他理所应当该得的,日后,便是他来了,咱们也得恭敬,可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了。”</p>
二老爷想起此次险些招致来祸事,心有余悸的劝道。</p>
“他该得的?什么是他该得的,啊?”</p>
厉声斥着,三老太太看着儿子怒声问道:“若非他上什么罪己诏,云都发生的事,天高皇帝远,皇上能知道?如今,他封了一等侯,而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燕氏的诰命,他的爵位,这哪一个,不是死去的淑敬皇后给他们争来的?什么是他该得的,啊?”</p>
燕氏,在三老太太的心里,是如梦靥一般的所在。</p>
三老太爷文昌德,身无官职,却是郓州有名的书法大家,而他的诗,却比他的字画更有名。</p>
三老太爷弱冠之年娶了燕氏,云都城内,多少闺门小姐为此黯然魂伤,而三老太太彭氏,便是其中之一。</p>
彭家在云都是有名的富户,虽不是书香世家,可家里的小姐,也都是文才具备。</p>
而彭三小姐,便因为三老太爷的那几本诗集,芳心暗许,非君不嫁。</p>
彭家二老软硬皆施,最终无计可施,放任女儿如此自伤。</p>
那些年,痴情的彭三小姐,在云都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直到过了二十岁还未许配人家,顿时变成了云都城的笑话。</p>
而那时,三老太爷和燕氏,以及儿女们,尽数在都城,云都的一切,他们又何曾知晓?</p>
及至燕氏因为身体阴虚而最终早逝,三老太爷成了孤身一人。</p>
再后来,二十多岁却还云英未嫁的彭三小姐,成了三老太爷的续弦,有多少人羡慕三老太太,因为三老太爷至死都未纳过一房妾侍,可只有三老太太心中知晓,她有多恨。</p>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可没有看见那几首诗,桃花林中,没有刻意的去为那个人驻足一瞬,否则,她如今,也会夫妻恩爱白头,儿孙环绕膝下吧?</p>
飞远的思绪,一点点拖拽回来,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儿子和儿媳们,三老太太却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无力。</p>
摆了摆手,三老太太低声叹道:“都回去歇着吧……”</p>
一步三回头,二老爷几人满面担忧的转身出了门,三老太太歪倒在软枕上,看着身侧的乔妈妈问道:“阿袖,你说,这就是我的命吧?不该我的,我非要强求,如今,连老天爷也不帮着我。”</p>
见三老太太唤起了自己的闺名,乔妈妈顿时也有些黯然神伤,走到三老太太身边,乔妈妈俯身坐在小杌子上轻声答道:“老太太,这都过去的事了,您就再别多想了,啊?如今,三位爷都孝顺,小姐和姑爷小日子也过的红火,这比什么不好?大爷那头的事,您就别管了,何苦跟自己个儿过不去呢?”</p>
“跟自己个儿过不去嘛……”</p>
喃喃的念着,三老太太的眼角,渗出了两行凄楚的泪。</p>
“女儿家时,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爹和娘将我当成宝一般放在掌心里,几个兄长也极疼我,嫂子们偶尔给我脸色看,娘总是等她们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训她们,可如今呢?我什么都不是,每日守在着孤寂的屋里,儿子们各有主意,媳妇们面上看着孝敬,谁知心里又都盘算着什么,我若不厉害些,早被她们算计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p>
低声说着,三老太太猛的坐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暗暗思量起来。</p>
“老太太,早些歇着吧,大房如今乱着,更要小心谨慎,过几日,说不得要去宣王府给宣王妃请安呢,到时候,您若是精神不好,可怎么是好啊?时辰不早了,老奴服侍您歇着吧……”</p>
“请安?”</p>
面色一变,三老太太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p>
贺启暄和慕嫣然得知文府接到圣旨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一早了,听到小贵子回禀完,贺启暄一脸趣意的回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你还想歇息几日呢,看来又要失望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