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哄睡了两个孩子回到左梢间,贺启暄却仍旧坐在暖炕边,一脸的严肃。</p>
“怎么了?”</p>
以为是军营里抑或是云都城里发生了什么不法的事,慕嫣然走到锦桌旁沏了一碗热茶端了过来,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问道。</p>
“大皇子,怕是不好了。”</p>
贺启暄沉声说道。</p>
伸手要递过来的茶碗“哐啷”一声跌在了炕几上,一碗水顿时倾泻的四处溢开,而小巧的茶碗,则滴溜溜的在炕几上打着圈儿的转着,在静谧的内屋里,显得愈发刺耳,慕嫣然一脸震惊的看向贺启暄,口中喃喃的说道:“怎么会,怎么会……”</p>
口中说着怎么会,其实,这一天,已经是慕嫣然早就预料到的,毕竟,当年那个身体羸弱的婴儿,几次三番的命悬一线,而每一次,都凶险万分的逃过一劫。</p>
这些年,慕嫣然收到的都城里送来的家信,柳氏也好,贺琳蓉也罢,每个人都会事无巨细的把都城中的大事小事都跟慕嫣然啰嗦好多,便连不经常见到的玉太嫔,她们也会有只言片语的提起她,唯独秦素儿的那对龙凤胎,如今地位尊崇的大皇子和大公主,从未有人主动提及。</p>
大公主活泼开朗,一相比较,无论何时身边都少不了有御医小心伺候着的大皇子,便显得愈发单薄。</p>
如今,那个总是会甜甜的唤着自己“宣姨母”,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笑容的霄儿,却成了所有人心里揣测着的那句“大皇子,怕是不行了”。一想到此,慕嫣然就觉得心里一下一下的刺痛着,那股疼痛渐渐的拉扯弥漫开来,让慕嫣然的脸上,带着无比的沉痛。</p>
紫云进来,看到贺启暄和慕嫣然不说话,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可大抵也猜到怕是出事了,一点儿声响都不敢发出,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了炕桌,又端上来了两碗热茶,才暗自退了出去。</p>
“消息,可确实吗?”</p>
浑然不觉声音中已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战栗,慕嫣然抬头满眼期冀的看着贺启暄问道。</p>
沉吟许久,贺启暄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p>
不知道,此刻的毓秀宫里,那个总是浅笑盈盈端庄大方的素儿姐姐,会是一副何等憔悴和肝肠寸断的模样。</p>
慕嫣然深呼了几口气,抬眼看着贺启暄说道:“你去找夏侯老大人,他久居宾州郓州,定然有些自己的人脉,说不定能认识一些会诊治奇门杂症的乡间大夫。我……我去给夏侯大姐写信,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兴许会有什么法子,抑或是认识什么人……”</p>
忙不迭的下炕走到书桌前,慕嫣然动作迅速的磨好了墨,摊开一张素笺纸提笔写了起来。</p>
不一会儿,一封信就写好了,慕嫣然将信封好,走过来递给贺启暄,“派人去送信,用最快的法子,务必要找到夏侯大姐。我这就去找找舅母和闵夫人她们,总要试一试,一定有法子的,一定有法子的……紫云……”</p>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扬声唤进了紫云,让她们准备热水给自己梳洗更衣。</p>
“你别着急,都城离这里远,皇榜都张贴了好些日子了,最先张贴的,定然是都城的皇墙根下,说不定,早已有都城里的名医揭了皇榜进宫为大皇子诊治去了。你也别急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我再派人去打探消息,你别急,啊?”</p>
走到梳妆台前,贺启暄伸手按着慕嫣然因为急迫而有些颤抖的双肩,一边动作轻柔的给她放松着,一边话语沉稳的说道。</p>
“吉人自有天相,霄儿出生后吃了那么多的苦,都说否极泰来,菩萨一定会保佑他的,一定会的……”</p>
语气沉着的说着,可慕嫣然仍旧觉得心里止不住的发慌,她甚至不敢去想,此刻的秦素儿,会是什么模样。</p>
一想到从前珠儿病了,浑身烧的滚烫,又不肯好好喝药,自己每每都是抱着孩子心疼至极,而此刻,大皇子竟然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刻,慕嫣然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的冰冷,似是层层叠叠的弥漫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般,让她在温暖如春的屋里,仍旧觉得如同置身于数九寒天一般冰冷刺骨。</p>
慕嫣然带着白薇和佩云朝外去了,贺启暄也拿着方才慕嫣然写好的信,径自去了外书房。</p>
等到晚间再从外头回来,贺启暄的面色,愈发凝重。</p>
欢闹的烟花爆竹声声响起,珠儿带着蕾儿和瑜哥儿在院子里跟着慕风和夏蝉笑闹的声音也历历在耳,可屋内的贺启暄和慕嫣然,却相对无言,一时间,二人该怎么开口打破这份沉静,都不知道。</p>
“霄儿,是素儿姐姐唯一的儿子,也是宫里唯一的皇子……”</p>
低声说着,慕嫣然长呼了一口气,感同身受的说道:“大皇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素儿姐姐必定心神大乱,如今,去岁八月里选秀进宫的新人正是不安分的时候,素儿姐姐若是再有个什么万一,这后/宫,怕是也会一片纷乱。”</p>
“太后娘娘,已下了懿旨,从都城的几个世家里选了六位德容出众的女子进宫侍奉皇上……”</p>
贺启暄沉声说道。</p>
面色一变,慕嫣然的脸颊边,露出了几分凄厉的冷笑:“这厢,儿子危在旦夕,那厢,新人在夫君面前婀娜娇媚的博宠,这宫里,是世间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