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村是拜县下的村子里,相对较为贫穷的村子,虽然没有肖跃出生长大的村子那样困难,但能有钱盖小两层房子的却也是寥寥无几。
陈兴业家的房子,就是白头村为数不多小两层其中的一个。
小吴看着陈兴业家门口粗糙却显得威武的石狮,不住咋舌:“肖哥,你别说,次次来,次次都觉得这俩石狮子莫名其妙地霸道。”
肖跃笑:“何止是狮子霸道,我看人也挺霸道的,得理不饶人啊……”
“话不能这么说,好好的喜事被洪庆国一脚油门碾成百事,这道理得的也太惨痛了点儿,能饶人吗。”
上次过来的时候,这家人的态度就给肖跃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一对新人看着没有丁点的喜气,就坐在屋里专门给兄弟俩设下的灵堂里,既像是诉苦,又像是挑衅。
最后还是父亲陈兴业满脸悲愤过来,冲肖跃讨冤屈:“三个儿子,他洪庆国一脚下去没了俩?这是杀人不是?他一条命都不够偿!”
彼时肖跃很是为这家人的遭遇共情,丧子之痛何其伤也,而好好的一对璧人因此影响,整个婚姻都笼罩在这样一种阴影下,也怕是无心享受新婚了。
这一次肖跃仍旧为这些感到深深的遗憾,但遗憾中却多了一些探寻。
“陈老,我们又来叨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肖跃安抚过陈兴业的情绪后,开口笑着说。
陈兴业只是摆摆手:“我上次跟你说过,他洪庆国一天到晚开大货车,肯定是疲劳驾驶,再加上那个货,结婚的时候都她妈能喝成那个样子,你去想他的人格吧,想吧!还要说啥,就这样写就完了!”
这句话一出口,肖跃身后站着的小吴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世相头条接触洪庆国母亲未果,被轰了出来,于是直接来找陈兴业。
尤其这种添油加醋的话,大都是村民心中对某个场景或行为的后续推测,并不一定是真实情况,而世相头条却不管。
他们只要有爆点的新闻就好,而新郎家这种极具偏见的态度立场,以及说出去的话,恰恰就迎合到了他们的口味。
肖跃心里有一种隐痛渐渐地扯出来。
所有以讹传讹的传说大抵都这样,经由不同的嘴巴一个接一个地艺术加工下去,到最后面目全非,误人子弟。
“关于洪庆国禁行路段那里,我们还想了解了解……”
“这有啥好了解!”陈兴业干脆利落大手一挥切断了肖跃的问话,“他能这么老实,喔,那条路平常连个人影都没有,从他拉煤的地方回销运公司近了不知道多少!他老老实实地从原路走?怕傻子都不会信!”
说着说着,陈兴业来了情绪:“他就是看不惯!穷怂一个,干啥啥不行!还有他那个娃,让三胜子锤不死他个货!”
小吴不高兴了:“这事儿跟他孩子有什么关系,过了吧!”
果然陈兴业立起身,像是斗鸡一样冲小吴迈了两步:“咋没关系!啊?就我娃有关系,我娃是白死的?我的娃……”
豆大的眼泪突然从陈兴业的眼眶中汹涌而出,连带着身后之前还有些虎视眈眈的新人都嘶声哭起来,肖跃一个头两个大,回头用手指尖狠狠地冲小吴指了指。
“人世相头条就说过,你们这种个体户,算个屁的媒体人!我果然发现就是这样!”陈兴业擦干眼泪回头怒道,倒让肖跃想起了他门口的石狮来,睚眦欲裂,“不关心我们被害者,关心个杀人犯?不顾我们的需求,倒替杀人犯的儿子考虑起来了!”
眼看再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肖跃和小吴草草告了辞便走了出来。
肖跃第一件事就是教育小吴:“心里有想法也不能说出来,媒体人代表的是中立,听取意见,不要带任何情绪。”
小吴撇嘴:“不带情绪还是人吗,再说了,你不也带情绪?”
“我什么时候带情绪了?”
“你吃完面都敢当着老师打包票了,还不算带情绪?”
小吴不清楚,肖跃曾经也是被好心人关怀着资助着长大上学的故事,于是对肖跃这种情绪触动无法感同身受,也是自然之事。
只不过肖跃扪心自问一下,又觉得小吴所言非虚,他确实带情绪了,而且很深重。
他摆摆手:“那会儿又没在采访中,不算。”
看小吴无语的表情,肖跃又笑着上来搭他的肩:“不过虽然这次被人赶出来了,具体信息咱们没漏掉,也算收获,现在就还差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小吴眨眨眼:“什么事儿?这不都查清楚了嘛。”
肖跃笑:“洪庆国到底是不是因为醉酒、违行肇事,我们已经知道真相了,不是,那既然不是因为这些,又是因为什么呢?疲劳驾驶吗?”
“不就剩下这一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