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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 尾鱼 6586 字 2019-06-12

 入夜时分,崖顶一片雪亮,几乎一半的帐篷和营地灯都移了过来。(看啦又看手机版)

孟劲松坐在帆布椅上,手里紧握着卫星电话,他盯住崖边,不安地舔一下嘴唇,再舔一下,回思着事发后自己的一系列安排是否妥当。

……

当时,崖下那把火烧得太猛,八个随行的山户下绳没多久,就都狼狈不堪地上来了,他稳住心神,马上让人重点趴伏还没断的那三根:上手掂,是有重量的,说明人还缀在绳上,不过不敢往上猛拉,怕断绳。

孟千姿的那根最先没了重量,但几乎是同一时间,江炼的那根增了重,孟劲松推测,是孟千姿转移到江炼那根绳上了。

又过了一会,另两根绳也都断了,往好处想,只要不是火起即丧命,孟千姿多了这一两分钟制动时间,也许可以转危为安;往坏处想,下头既设了伏,焉知没有后着?也许都已经……

情况不明,再想多也是无益,孟劲松心一横,先把这念头撇开,把那八个人叫过来一一询问。

综八人所见,再经与柳冠国等讨论,他怀疑,起火的那个高度,可能有山肠,于是在确保崖上人手的同时,吩咐柳冠国带了约莫二十个人下去,一个一个山洞地查找到底是哪个洞通肠。

接着,正如孟千姿预料的那样,孟劲松犹豫再三,联系了外援:冼琼花应该还在深山,信号不通,仇碧影倒是很快接听了。

由于不确定孟千姿是否能自行脱险,稳妥起见,孟劲松先把这头的情况说了一下,让仇碧影心里有个底、做好可能要过来的准备,但不用立刻就出发——万一一时三刻之后,孟千姿又上来了,五姑婆岂不是白跑一趟?

但这位五姑婆常住有火炉之称的武汉,性子也是烈火般躁烈,事情还没听全就大吼:“敢放火烧我们小千儿,看我不拧了她的头!”

孟劲松有种错觉:挂机的时候,听筒里已经传来了仇碧影那辆大马力摩托机车的引擎轰鸣声。

……

崖边一直没有动静,崖下的搜索也还没什么突破,孟劲松吃不下饭,连水都咽不下一口,只觉得嗓子紧得厉害,出气困难,唯一能做的就是时不时去查看卫星电话屏幕,以防仇碧影找他——明知道这个位置,接或打都困难。

身后传来嘎嘣嘎嘣嚼饼干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辛辞,其它山户在他面前不会这么没规矩。

孟劲松头也没回:“你倒是吃得下。”

辛辞在孟劲松身后两米来远的地方站定,这已经是他敢靠近的极限了:“茶饭不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老孟,吃饱了才能干活儿。”

孟劲松冷笑了一声,这话是有道理,但既是辛辞说的,他懒得回应。

辛辞无所谓,继续咔嚓嚼他的饼干,孟劲松嫌这声音聒噪,忍了又忍,正要赶他滚远点去吃,这声音却突然停了。

孟劲松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见辛辞半张着嘴,目光直直盯住崖边,喉结滚了几下,才抖抖索索叫他:“老……老孟,是不是我看错了?刚好像有个……头,探……探了一下……”

真的?

孟劲松心中一凛,他相信辛辞没这闲情跟他开玩笑,但若是孟千姿上来,断不会这么诡异地只是“探了一下”,他紧了紧腰上的防护扣绳,抓起身边的甩棍,向着辛辞所指的方向过去。

辛辞自己不敢近崖,看到别人靠近也同样毛骨悚然,一个劲说孟劲松:“老孟你太靠前了,往后点,后点……”

正心惊肉跳,忽见孟劲松身侧两三米远的地方,有一团黑影突然蹿出,身量只豺狗大小,动作异常迅捷。

辛辞尖叫一声,也来不及看清是什么,撒腿就跑,心说死道友不死贫道,管你是什么东西,找老孟去吧。

哪知那玩意儿动作飞快,偏直取他而来,两秒不到,已经攀上了他的背。

辛辞只觉得有肉乎乎温热趾爪摁在自己的肩背上,又有毛绒绒物事擦着他的脖颈,怕不是以为是异形,刹那间就暴走了,又蹦又跳,不住嘶声怪叫。

这头,孟劲松已然看得清楚,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让辛辞出糗是件怡情怡性的事儿,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只作壁上观。

好在陆续有山户听到动静过来,不少人没憋住笑,也有人大声嚷嚷:“辛……化妆师,没事儿,就是只猴。”

猴?猴子就不可怕吗?更何况这猴还在他身上爬来窜去,要是一爪子探进他的眼珠子,他能不瞎?

辛辞简直是要抓狂,想伸手把猴给抓扔出去,刚碰到温乎乎皮毛,浑身止不住汗毛倒竖,又是一声怪叫。

终于有人说了句能听的话:“这猴是想吃饼干吧?你把饼干给扔了,别死攥着啦!”

我靠,饼干!

辛辞急抬手,把半筒饼干远远扔了出去,这招果然奏效,饼干脱手的同时,肩颈也是一轻:那猴已经猱身窜追出去了。

围观的诸人一阵哄笑,就跟看了场多找乐的戏似的,辛辞恼羞成怒,又不敢撵过去,只得怒气冲冲瞪视着那猴。

居然是只小猴,小白猴,说它豺狗大小都是抬举它了,这身量,连半米都还没到,一根小细尾巴在身后翘起,转啊转的。

这猴先前被饼干的香味吸引,一时间忘了别的,只顾着上来抓抢,而今如愿以偿,刚揪起那半筒饼干,忽见这么多人围上来,似是大梦初醒,浑身一个激灵,吓住了。

过了会,它抱住饼干,转过身去,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努力拱起身子,把后背展示给大家。

有个山户眼尖:“字!字!它背上有个‘人’字!”

这可稀罕了,有七八个人立刻凑了上去,围着那猴左看右看,一会拿手电细照,一会又用手搓捻猴毛、查看这字是新写的还是陈年色迹。

那猴抖得更厉害了,几乎缩成一团,但仍坚持着不走不躲,只是用力把后背外拱、再外拱。

过了会,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来,供孟劲松来看。

孟劲松远远瞧见那字,脸上已有了笑意,又蹲下来细看了会,这才说了句:“孟小姐到下头了,一切平安,另外两个人也在,跟她一道儿,这趟截止目前没伤亡,是祖宗奶奶佑护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事。”

人群静了有一两秒,然后爆出一阵欢呼,四下散去时,个个喜气洋洋、红光满面。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人”字是什么意思,不过孟劲松既这么说,那是绝没错的了。

人是散了,那猴却还立着不动,过了会,似是觉得人声远了,怯生生探头出来看——说来也怪,有人时它慌,没人时,居然也着急——瞥到辛辞还瘫坐在一边,忙连蹿带跳地过来,背对着他而蹲,后背一拱,给他看上头的字。

辛辞没好气:“给我看干什么?我又看不懂。”

末了,还是孟劲松过来,他在猴子身前蹲下,抬手拈起它一只前爪,跟握手似的,连晃了三下,又回头吩咐不远处的一个山户:“给它拿点坚果面包什么的。”

那猴经他这一握手,登时如释重负,也不拱背展示了,喜滋滋去对付那半筒饼干,抓了一片在嘴里嚼——先时抢得倒是带劲,现在大概是觉得不过尔尔,又很快兴味索然扔到了一边,过了会,向着那个拿了吃食过来招引它的山户一路过去,后背上的那个“人”字随着它的跃动窜走,一会横长,一会竖扁。

辛辞这才回过味来,好奇地问孟劲松:“老孟,怎么就一个‘人’字,你看出这么多信息来?”

孟劲松不想多说:“这是我和千姿之间的暗语,说了你也不懂。”

切!

辛辞悻悻,又想起自己刚刚那么狼狈,孟劲松只在边上冷眼瞧着,没见关心过一声,心头顿起反感。

他冷冷说了句:“你和千姿?还暗语?保持距离啊老孟。”

孟劲松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什么意思?我对千姿还能有什么想法?说这种瓜田李下的话,是想给谁添堵呢?”

辛辞话一出口,就知道说得不妥了,又见孟劲松拉下了脸,赶紧嘻嘻笑着去搭他的肩膀以作补救:“我这也是关心你啊老孟,你都二婚了,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千姿身边,嫂子难免有想法,到时候跟你离了,你想再三婚,就困难了……”

这特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孟劲松哭笑不得,肩膀一沉甩脱辛辞的手,正想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一阵搅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