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小的影子好像在前面跑，跑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前面两束灯光。</p>
“蔓蔓！刹车！”</p>
嘎——吱——嘭。</p>
蜂鸣的警报响起，车内的膨胀物迅速把她和老公团团裹住，包成两个甲虫样。</p>
“阿衍——”懦懦的，不敢看老公脸色。</p>
眼见都婚假快过去了，老公忒向学校多请了几天假期，结果她学成这个样，完全没有开车上路的可能。</p>
等警报过去，大手伸到她眼前，取下她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对那双亮澄澄的月牙儿眼仔细看了又看：“你近视多少度？”</p>
蔓蔓：“……”</p>
刚好两个爷说过可以免费给他们安排婚后检查。</p>
在连续出几次驾车险境后，蒋大少确定，带小媳妇去检查眼睛。</p>
君爷说等会儿到，姚爷先到。</p>
“你近视多少年了？”姚爷其实只是纯粹地随口一问。</p>
哪知道，蔓蔓：“……”</p>
应该说，知道姚爷是专业人士的，撒谎不好撒，干脆闭紧口风的现象，姚爷屡见不奇了。</p>
狭长的眸在她那张微低的脸上，这会儿好像新发现了某样东西，眼睛一眯：“先让配镜师看一下是多少度数的镜片吧。”</p>
专业配镜师拿到这幅黑框大眼镜时，甚是惊奇：“好重。这么重的镜框，现在都没有人做了吧，还有这镜片，是玻璃的，不是树脂。”</p>
蔓蔓被迫承认：“小学的时候配的。”</p>
众人讶：“一直戴到现在？”</p>
蔓蔓点点头：“没有坏，继续戴有问题吗？”</p>
原来省钱专家蔓蔓，早在小学时候已经打好地基了。</p>
“我们是说。”姚爷咳咳，充满意味的眼神停在她那双摘下镜片并没有变形的月牙儿眼，“你的度数一直没有变吗？”</p>
蔓蔓沉默地想了下，道：“没有。”</p>
不会是没有复查吧？蒋大少比较担心的是这点！瞧媳妇开车的时候，看着前方好像双眼都是盲的，完全找不清方向。</p>
媳妇眼睛多漂亮，有事怎么办？</p>
姚爷拍拍蒋大少的肩膀，以专业的论断：“我看不至于。”</p>
蔓蔓小眉紧：爷的眼光很犀利，逃不过去了吗？</p>
一边，配镜师已经把黑框大眼镜的玻璃镜片度数验出来了，报数的时候一直张着诧异的口：“左边一百五，右边一百五。”</p>
“一百五？！”蒋大少真忧心了，紧张地揪着衣领子，“怪不得她看车，看路面，都什么看不见。”</p>
蔓蔓眉头再锁，低着小头，对老公有点愧疚，不知怎么说。</p>
狭长的眸转悠一圈后，姚爷先拉着蒋大少到一边：“你别吓她。没有这么严重。”</p>
“你确定？”实际上，坐在副驾座的蒋大少，也觉得好像媳妇不止是眼睛问题。</p>
留意到蔓蔓有意别开的眼神，姚爷说：“验完眼睛度数再说。”</p>
蔓蔓被蒋大少推进了验光室，经过仪器初次验光。</p>
验光师对姚爷摇摇头，低声说：“我看没近视。”</p>
可蔓蔓非要把那眼镜要回来，拿镜步仔细地擦，把丑陋的眼镜当做宝说：“没眼镜，我看不清楚。”</p>
蒋大少已经完全摸不到方向了：现在她是戴着眼镜，开车都看不清楚。</p>
到了这一步，君爷是刚从外面赶过来，匆匆进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什么事？”</p>
姚爷到一边，仔细和他说明了整个情况。</p>
冷眉谨慎地拧了半截：“只是开车的时候？”</p>
“是。蒋中校是说，她好像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总是要转方向盘去避开，结果一路车子总是撞上了路边的障碍物。”</p>
对君爷来说，这种现象不难下专业判断，尤其是有一个心理疾病的母亲多年，然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连妹妹都——</p>
“心理障碍。”姚子业代他说出来，“但是好像不严重，有没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蒋中校现在自己也觉得好像不该向媳妇提出来学开车的事。”</p>
“她都没有开过车，自己开车出车祸的事应该没有发生过。而且她家里也养不起车，不可能说是带她出过车祸。她自己有没有说她出过车祸？”琢磨着，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在一步步地揭开。</p>
“没有。”姚子业摇头。</p>
冷眸在她想藏起来的眼神里飘过：“你确定她没有撒谎？”</p>
对这点，姚子业真是摸不清：“蒋中校说她身上没有太过明显的年久旧疤。”</p>
一时，毫无结论。</p>
但是，这事值得追查。</p>
两个爷同时眸光一闪。</p>
擦完镜片，把丑陋的镜架搁上鼻梁，蔓蔓觉得眼前又是一片明亮，天地万物看得一清二楚。</p>
“蔓蔓。”到此，蒋大少不勉强媳妇开车了。</p>
“阿衍，如果你没有空，我可以让师哥继续教我。”蔓蔓坚定地说，说什么都不能让老公第一次送她的礼物白费了。</p>
最重要的是，给她车，不能用，对省钱专家蔓蔓来说，更肉疼。</p>
“可你看不见路不是吗？”</p>
“我看得见的！”</p>
媳妇坚定的意志力。</p>
蒋大少无言，回去记得交代杜宇把好关卡，自己尽力抽时间出来陪媳妇练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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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逮住人了，两个爷趁机像吸血鬼一样再抽走了蔓蔓的几管子血。</p>
这次，他们打算将标本再分几次走，走的路子是连陆家里面谁都不知道的。</p>
因为暂时没有学会开车，如果画廊有东西经火车站运来，蔓蔓没法直接开车去火车站，只能是自己转公交车。</p>
在电话里面，与初夏交流见面地点，这刚下公交车，经过人行天桥，刚到下桥口，见一群人围着，堵在楼梯的下方，水泄不通。</p>
蔓蔓拨开人群，本是想挤过去，却被人挤到了圈子最里面。</p>
一看，吓一跳：见是个中年大叔倒在地上不动。</p>
四周的人，都在议论：救不救？会不会是骗人的？</p>
就是在电话里听她说明情况后的初夏，都紧张地告诉她：千万别做傻事，现在老人家装病跌倒骗人骗钱的多了。</p>
蔓蔓知道说的都有理，可这心里不自在，想军人老公若是在，肯定二话不说把人背起来送医院，可惜自己没有这个气力。</p>
脚，迟疑之中，要抬起的刹那，隔着大眼镜，看到中年大叔的背影，宽而阔，与老公一样，如果大叔的家人知道大叔倒在这里，如果她爸爸像这大叔一样突然倒在路上没有人理。</p>
抓起手机，果断地按下了急救电话。</p>
连找人作证的事都省略了。她蔓蔓反正明人不做暗事。</p>
救护车过来，她陪同车和病人到了医院。</p>
不久，病人苏醒过来，向医院里的人报了亲人的电话。</p>
再有不久，病人的儿媳从大门口像火车头冲了进来，看见守在病房门口的蔓蔓，问：“你是谁？”</p>
蔓蔓如实说：自己在路上看见很多人围着倒下的大叔，于是拨打了急救电话。</p>
接着，事情的发展如戏剧似地表演起来，对方直冲着她说：“是你把我爸撞倒的吧？不然那么多人围着没人打电话，就你一个人打打电话一个人陪着我爸过来？”</p>
蔓蔓扶着眼镜，淡定如神：“怎么，这世上不准人家学雷锋了？”</p>
“你——你别走，等着！”对方凶悍的眼瞪在她那副丑陋的黑框眼镜上。</p>
蔓蔓悠哉地坐下来，就等着。</p>
没想到的是，过不到五分钟，走廊里再冲来一个人，说是病人的女儿。</p>
“弟媳？！”蒋梅讶异地与蔓蔓大眼瞪小眼，再望望里面躺的站的，“你怎么在这？”</p>
已经冲进里面问候蒋父的大儿媳金美岑，听到蒋梅叫蔓蔓弟媳，大吃一惊：“你说她就是妈不认的阿衍的小媳妇？”</p>
蒋父这时完全清醒了。他是从部队回来赶得急，没有叫人来接，出火车站被太阳晒得头晕，心脏旧疾发作，自己晕倒在路边的。所以很清楚绝不是有人推了自己，而且医生告诉他，如果再晚点没人打急救电话，他这条命可能没有的救了。</p>
明显，是小儿子刚娶的媳妇救了自己。</p>
“是蔓蔓吗？”</p>
看到病床上的中年大叔，不，是公公，笑容和蔼地向自己招手。蔓蔓仍十分谨慎地走过去，因为刚刚金美岑可是一口咬定是她推的公公摔倒的。</p>
“爸，是阿衍的媳妇把你推倒的？”金美岑果然说。</p>
公公骤然一变脸：“你诬陷我的救命恩人！”</p>
金美岑悻悻地站到了蒋梅的身后，亏她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冲得比谁都快。</p>
是个明白事理的公公。</p>
蔓蔓吁出一口长气，走到中年大叔床前，尊敬地喊：“爸。”</p>
蒋母刚好走到病房门口，听到她这声叫自己老公的“爸”字，整张脸果断地抽了，疾步进去：“你叫谁爸呢？还有，你怎么会在这？谁通知你来的？”</p>
蒋父沉下脸，对老婆：“蔓蔓救了我的命。”</p>
“是吗？”蒋母不以为然，“你是她公公，她当然得救你。”</p>
有了老公的警告，蔓蔓当蒋母为空气，蒋母的话自动过滤为绿色空气。</p>
未想到的是，连蒋父都对她说：“你以后不用叫她妈。”</p>
听到蒋父这句怒气十足的话，蒋母方知事情严重了。</p>
在蒋父的示意下，蔓蔓尾随蒋梅与金美岑一块走了出去，房门刚拉上，能听见里面蒋父对蒋母的雷霆阵阵。</p>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部队赶回来吗？就因为知道了阿衍娶了个了不起的媳妇，蔓蔓在宴席上的表现，都传到我们部队里来了。很多人来向我道喜祝贺，我才知道这回事儿。结果你在家里，完全把这事瞒着我。”</p>
“是阿衍自己瞒着我们，和她两个人私下登记了，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p>
“不用说了，我打过电话问过阿梅了解过情况了，事实就是，你拦着不让他们两个结婚，在婚后百般刁难。蔓蔓给你争脸，你还骂她。”</p>
“我哪有骂她？”蒋母跳脚，“我是个文明人需要骂她吗？她都不叫我一声妈。”</p>
“她不叫你一声妈应该的，就你刚对她那语气。”蒋父板起面孔严厉起来，蒋母都得败下阵，虽说蒋父的家族比不上蒋母的，“我就知道，从你一开始说阿衍的婚事，就摆明了要儿子去攀金枝玉叶，看不起人家。”</p>
“我这是做妈的，公平而论。你看我们大儿子蒋伟，娶的我们大儿媳美岑，美岑出自哪里，蔓蔓能比吗？我是怕外面的人说我这妈偏心。”</p>
金美岑听到蒋母这话，故作姿态望手腕的表，和小姑蒋梅说：“我刚是一听是爸病倒了，出来得急，都没能来得及和领导请个假。”</p>
“大嫂，你有事，可以先走的。这里有我和妈看着爸，而且医生也说爸没有大碍了。”蒋梅客气地说。</p>
立起，拂身要走，却故意回头，向蔓蔓的方向：“弟媳，不要说我刚才错怪你了。毕竟，是公公，你救应该的。”</p>
瞧这语气，和蒋母如出一辙。</p>
难怪蒋母偏爱。</p>
等金美岑的高跟鞋噔噔噔走掉了，蒋梅安慰蔓蔓：“别往心里去，大嫂那个性子，我向来都不喜欢。”</p>
“她是高干女吗？”蔓蔓问，纯粹是被蒋母那声自豪的咆哮吊起了好奇心。</p>
“她爸是部队里的干部，在给陆司令打下手的。”蒋梅不知怎么说才不能伤到蔓蔓，金美岑再怎样，的确比蔓蔓那个杂货铺老板女儿的身份强。</p>
蔓蔓扶下镜片：给君爷的爸打下手，不是比陆家要位低一等吗？陆家都没有看不起她，金美岑能看不起她，真是——极品。</p>
所以，蒋梅不是没有把弟弟结婚的事告诉老大蒋伟和他老婆金美岑，理所当然，听说弟弟娶了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蒋伟和金美岑懒得来对新人说这一声恭喜了。</p>
老公蒋大少一点都不介意，说明蒋大少因这事对大哥大嫂，一样看不起了。</p>
“二姐，你的先生我还没有见过。”蔓蔓，比较在意的是，她喜欢的小东子父亲，会不会像金美岑极品。</p>
蒋梅微笑：“我老公，本来说是要专程回来喝你们的喜酒的，可惜他的部队刚好被拉出去演习了，回不来。他一回来，肯定会来见你们。因为，他和我爸一样，都是从基层靠自己爬起来的，不是什么官家子弟。”</p>
大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满足地弯起来。</p>
“对了，我听阿衍说你眼睛怎么了？有没有找医生看，我有认识的眼科医生。”蒋梅热情问起她学开车的事。</p>
蔓蔓对这事不好启齿，按照那天两个爷隐晦的说法，像是说她是心理有毛病，只道：“有陆上校和姚上校的朋友帮我看过了，说是问题不大，二姐请放心。”</p>
君爷？姚爷？</p>
蒋梅想起，那天晚上在满月宴，两个爷对蔓蔓的那种关心度，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要不是知道这两爷的为人，她差点会以为两爷是来抢弟弟的媳妇。</p>
像是触到了敏感话题，两人一同默了下来。</p>
“谁吖？媛媛你去开门。”</p>
在厨房炒菜的许玉娥叫了老半天，门铃在响，小女儿在房里听不见，她只好先熄了火，走到门口打开门。</p>
门前，站的是温世同。</p>
许玉娥诧异地张着口：“温先生？世同叔？三叔？”</p>
温世同的年纪比温世轩温世荣都小。</p>
“大嫂。”温世同脸上的肥肉笑了笑。</p>
在他要迈出步子时，许玉娥赶紧退一步让开位子：“坐，请坐，三叔。”</p>
没有忘记现在自己和女儿住的这地方是温世同捐赠的，许玉娥急急忙忙跑进去厨房给温世同倒水，一边喊：“媛媛，快出来见客人！”</p>
“媛媛是在努力转学考试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温世同很满意地眯起眼。</p>
他一直把温媛的情况都掌握在掌心里。温媛刚开始能被学校调职的副校长带到北京，是由于金若文的第一笔赞助费。之后，金若文入狱，温媛转学的赞助费落空。副校长对温媛母女的承诺，随时可能落空。</p>
温媛再努力，没有一笔可观的赞助费，或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出面，想进北京的重点高中博取中央美院，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原因在于，温媛本人，或许画技不错，但是论那种艺术家的天赋，尤其在满月宴上有被奉西敏教授赞不绝口的蔓蔓做衬托，差的不是一丁点。</p>
让人吃惊的倒是，蔓蔓，一直毫不起眼的蔓蔓，忽然在满月宴那天大放光彩。</p>
可怜自己的女儿温明珠，防了再防，仍栽在蔓蔓手里面。</p>
手心捏着玻璃杯，像是要捏碎一般的狠劲。</p>
许玉娥看着他拿杯的样子，心惊胆战。</p>
房门咿呀一开，温媛戴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p>
她连续几夜失眠了，当每次想到和母亲回去故乡，转学若不成，回到原来学校，四周该有多少双妒忌的目光正等着奚落她。</p>
“媛媛，坐。”温世同对她，比许玉娥热情，硬是要她坐到身边的沙发上。</p>
对温明珠的这个爸，温媛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当年温世同对他们家见死不救，但是，她心里明白，眼下只剩温世同这个靠山了。</p>
“三叔。”温媛挂起笑脸，像是对温世同十分亲切地坐到温世同身边。</p>
“媛媛，我知道你和你妈挺艰难的，听说是因为你姐姐和姐夫不愿意资助你转学的费用。这世间人情冷漠，三叔明白的。”温世同开场词，捏足了同情的泪花。</p>
引得许玉娥母女伸长着耳朵听他说。</p>
“你看这赞助费，你能不能有心——”许玉娥一心急，提起。</p>
“我是有心，可我无力。”</p>
一句转折，让许玉娥垮了脸。</p>
温媛一双执拗的眼望着温世同，说：“三叔，如果你没有办法，不会来我和我妈的，不是吗？”</p>
这孩子果然如他所想，野心大着呢。</p>
“媛媛你真聪明，你三叔是有个法子。”温世同眼里冷着嘴巴笑着搁下玻璃杯，“三叔问你，想不想去陆家当大小姐呢？”（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