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陪这位小姐过来的?”秘书同志,富含深意的目光,从雷文斌、广告公司经理、某部门官员,一个个掠了过去,没有放过一个。</p>
代表陆市长来的这秘书同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呢?</p>
除了温媛,其他几个人,都琢磨着。</p>
如果陆市长是不好的意思,这秘书同志应该是一脸的铁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微笑。</p>
“是。”雷文斌与广告公司经理齐齐,用力地答。</p>
站到温媛身边,雷文斌手插着头发,意气风发:“我是她的朋友。”</p>
“他是我们公司的主设计师。”广告公司经理不甘落后,跟着站了出来。</p>
秘书同志噙着得体高深的微笑:“请几位都随这位小姐一块来吧。”</p>
都被陆市长亲自接见了?</p>
托了眼前这位陆家千金的福?</p>
雷文斌激动得,想拉过温媛的手,称自己现在是她男朋友。</p>
但没有忘记,她另一个身份是姚书记的未来儿媳。</p>
想想,只能先作罢。</p>
一行人,随秘书同志往前走。</p>
温媛,渐渐地落在了后面。固然她认为陆司令没有理由会不认她,但是,这颗心吊着。</p>
做贼心虚,想到蔓蔓的话:会像得心脏病要死了一样。</p>
“娟娟?”发现她没影了,雷文斌忙回头往后找,看见她额头沾满了大颗的汗珠,脸色苍白苍白的,急,“你病了?”</p>
“好像早餐吃的不对,肚子有点不舒服。”抱住肚子,做痛苦状,痛苦的是胸口里这颗心脏,挤压着,像是要挤碎了。</p>
一听他以后借助发达的贵人生病了,不止雷文斌,广告公司经理跟着紧张:“有医务室吗?送去医务室看看吧。”</p>
“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间。”急着大声地说,去了医务室被检查出来不是,不是更糟。</p>
见着她凶狠快要瞪出的眼珠子,雷文斌等人不敢勉强她了。</p>
雷文斌扶着她去上洗手间,问秘书同志公共卫生间在哪里。</p>
在她脸上望了望,秘书同志温文和蔼地说:“请跟我到这边来吧。”</p>
没有疑心,跟这个男人快点走,走到洗手间后找机会溜。</p>
打定主意的温媛,径直走到了一间办公室的样子,头都没有抬起来看牌子。</p>
进去后,办公室是隔两层的,一小卫生间是安在了前面的会客厅里,守会客厅的人看见秘书同志站起来说:“陆市长正等着,我去传达。”</p>
听到这话,温媛两条腿软了下来。</p>
雷文斌捞衣服般捞住她软下去的胳膊,急道:“有医生吗?”</p>
秘书同志给那人使了个眼色。</p>
那人机灵地走出办公桌后,说:“让她先躺下来吧。陆上校在,我去让他过来。”</p>
冰冷得像阎罗王的男人,第一次在急诊,那双可怕的眼睛,能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病。</p>
抖,身体打着抖,想,想走,不,必须走。</p>
“娟娟?”扶她要到沙发上坐的雷文斌,忽然发现她转身要走。</p>
“哎——”其他人全堵在了门口,一张张脸挂着清晰的焦虑。</p>
但她明白,这些人全冲着她和陆家的关系,不是真担心她。</p>
哪里像当初她生病的时候,家里,上上下下,是真担心她。她发高烧的时候,父母、和蔓蔓,轮流守在她床边,根本不求她任何事情。</p>
两只手伸出去,抓开这些人的时候,是恨不得抓破这些人的嘴脸。</p>
“做什么呢?”</p>
一声低吼,像大山一般,压下来的刹那,惊慌的众人个个被定身法定住。</p>
“陆市长!”秘书同志,首先尊敬地喊。</p>
其他人一惊,雷文斌拉温媛的手耷拉了下来,全部回过身,对向面部威严的陆贺砚:“陆市长。”</p>
声音里,尊敬没有多少,多的是卑微的讨好。</p>
陆市长沉默如海的眼神扫过这几个人,最终锁在温媛要冲出门口的背影上,道:“她人生病了,不让她躺着做什么?医生呢?”</p>
听到市长大人的命令,几个人还不都急急忙忙伸出手,用力将温媛拉了回去。</p>
被按倒在沙发上的温媛,闭着眼好像死了般:走不掉,装死吧。</p>
“医生呢?”有人又问了句。</p>
市长大人这般关照生病的陆家千金,不用说了,真是陆市长的侄女。</p>
雷文斌做着很急的样子握温媛的手,像是她真的要死了样,说:“她手很凉,不然送医院吧。”</p>
秘书同志笑着说:“别担心。陆上校在这,是医院里的病人都要请他去看的。”</p>
温媛的气,只有吐没有的吸了,耳听一串脚步声,带着那男人特有的冰冷,朝她的方向走过来。</p>
“陆上校。”众人给君爷让开位置。</p>
雷文斌不认识君爷,抬头,见是个冷若冰霜的男子,眉头一皱。</p>
君爷的冷眸,在沙发上那双抽筋的十指,轻轻掠过一冷光,道:“让她起来吧。”</p>
什么意思?没病?</p>
众人惊嘘。</p>
雷文斌咋跳:“你怎么看的?她明明病了。你没看见她脸色苍白成这样吗?”</p>
冷冷的眸,冷冷的声音,对他的大呼小叫看都不看:“你自己问她,想留在这听市长问话吗?”</p>
搁在肚子上的手不抖了,因为连死都装不成,温媛睁开眼,坐了起来。</p>
“娟娟。”雷文斌扶住她,像是她的什么人气道,“别听他的,我们去医院。”</p>
她简直是想哭着死的心都有了:这雷文斌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p>
果然,君爷的声音冷冷地对向雷文斌开炮了:“你是她什么人?”</p>
“我是她朋友!”雷文斌理直气壮。</p>
“异性朋友?”冷眸精光一闪。</p>
不知死的雷文斌往下踩:“有问题吗?”</p>
“你应该听她说她是陆家小姐吧。如果她是我们陆家的人,我是她堂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她在一起的?”</p>
额!雷文斌脑子里某条线短路了:“我,我——”</p>
“你今年几岁,应该比她年纪大不少。她这年纪怎么认识你的?”</p>
君爷几句一针见血的问话,不言而喻,给他戴上了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p>
雷文斌的头垂下来呈垂死状,一问三不答。</p>
陆市长这时见戏演得差不多了,咳。</p>
所有人肃然起敬。</p>
威严的市长目光,停在了广告公司经理:“你说你和我侄女认识,你和她什么关系?”</p>
年纪已有一些的广告公司经理,吓得全身发抖:“不,我不是和她认识。”</p>
“你和她不认识怎么到这里来?”</p>
广告公司经理哑口无言,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p>
“你呢?”市长富带余味的眼神,逮住刚与他们洽谈的某部门领导。</p>
“市长!”此部门领导激动万分地表示,“是这样的,我们局长特别交代,要我们装作和这些广告公司走关系的人亲近,打算一网打击腐蚀我们政府部门的犯罪分子。”</p>
寒!</p>
广告公司经理、雷文斌、以及温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适当时机反咬了他们一口的某部门领导。</p>
“娟娟。”</p>
市长大人的声音就是可怕,两个字一顿,马上令她反射性地跳起来,笔直挺立,一脸骇然地看着他。</p>
“他们现在说你走关系,你是我侄女,你说你现在该怎么做?”市长大人的眼神,犀利得像只针,刺进她畏缩的灵魂深处。</p>
不知觉已是抖着身体的她,想,想求饶:“大伯,我,我知道错了。”</p>
实际上,她是没有想到,即使陆司令没有否认她是侄女,她都是这样一个处境。</p>
完全,和她想的高干女不一样。</p>
“知道错了,那该怎么做!”</p>
腿,发抖着,抖得快不行了,干脆求饶吧。不是他侄女吗?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p>
“大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心,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p>
“就这样?”</p>
不对?她茫然的,惊怕地看向陆贺砚那张和君爷一样阎罗王似的脸。</p>
她错了,她错得太离谱了,她根本不该假装这些人的亲戚,因为不是谁都能做到他们这种亲戚的!</p>
“我们陆家的女儿,就这个样子?!”陆司令说到激动处,来回走动,尤其是想到自己女儿蔓蔓那晚上说的话,让他身为一个军人的血液沸腾如火,“我们陆家的女儿,犯了罪,会告诉我,会情愿我当场一枪把她毙了!”</p>
伴随陆司令这话,宛如一颗子弹正射中胸膛,温媛摸住胸口的刹那,里面那颗心脏是罢工了。脸一白,这一刻是连眼泪都掉不出来。</p>
“怎么说!”陆司令现在对着她的三个字,就是拔出了枪。</p>
嘭!双膝跪地,哀求:“我不是你侄女,请你放过我,市长。”</p>
不是陆市长的侄女?</p>
岂不是,也不是姚书记的未来儿媳?</p>
雷文斌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轻飘飘的,是要飞进地狱里去了,眼前一片黑暗。</p>
广告公司经理被囚了似地抱住头,跟着跪下,束手就擒。</p>
掠过这三个人,陆市长的眼,重新回到那某部门领导,浓眉如山拔起:“你说你们局长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现在多少人走关系了?都走了什么关系?收到了多少回扣?”</p>
“市长!”手背擦着满头汗珠的某部门领导,连连说,“我现在,就把各人收取的红包金额以及什么人来走的关系名单,全部名列出来。”</p>
“正好,我还听说,有人剽窃了作品。”陆司令没有忘记亲生女儿蔓蔓蒙着冤呢,不然女婿不会急着打电话告诉他。</p>
“这事儿——”某部门领导迟疑不定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广告公司经理。</p>
“我现在把被告叫过来了,听说原告的公司现在在这里。一起听听双方怎么说吧。”陆司令淡定地坐了下来,给手下使个眼色。</p>
秘书同志随即出去。</p>
不一刻功夫,在其它地方候命的蔓蔓等人,跟着秘书同志迈进了市长办公室。</p>
“媛媛,雷文斌?”初夏猛眨眼,见着那俩跪在地上好像囚犯似的男女。</p>
蔓蔓眉头一簇,似乎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正与她所想的一样。</p>
“姐!”这回温媛懂得喊她姐了,抬起头,双眸脉脉,“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p>
眉云淡淡地抛起:“你认错人了,陆家小姐。我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你陆家小姐的姐姐呢?说出来,所有人会笑话你的。”</p>
温媛的脸色不用看不用想都知道。</p>
初夏直接背过身,偷偷和老公一块暗地里:噗。要笑破肚皮。</p>
坐下来正喝口水润口的陆司令,被女儿这话逗得,咳咳咳。</p>
君爷同志冷眸提起,眼里暗地里一笑划过。</p>
搁下茶杯,指头敲打桌板,充当审批官的陆司令向某部门领导发话:“你说的是这一方告另一方剽窃?”</p>
看这诡异的情形,似乎市长有意为另一方辩解,某部门领导来个随机应变,肃穆,答:“不是的,市长,您弄错了,是您说的这另一方剽窃了这一方。”</p>
额!</p>
跪着的广告公司经理和雷文斌,脑袋轰的,空成了一片。</p>
虽然的确是他们剽窃了蔓蔓的,但是,这领导同志,十足一条变色龙。两秒之间,能把人黑飞。</p>
官场,怪不得叫做黑。</p>
蔓蔓,与初夏、杜宇都互看一眼,固然这结果是他们要的,然而,让某些做害分子溜掉,难保有下次。</p>
杜宇鼓起了勇气上前,向陆司令道:“市长,我们是有收到对方的相关律师函,说是告我们剽窃对方作品。”说罢,从随身带的公文包,取出那份资料。</p>
某部门领导的脸,逐渐地变了颜色,凶狠的目光,暗里瞪了杜宇他们几个。</p>
陆司令装作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人的脸,接过杜宇呈交的文件,翻开。</p>
杜宇和初夏都是第一次见市长,陆司令又是威严面孔,做这些事不禁都是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谨慎,市长同志将怒火迁回到他们头上。</p>
真是君爷的爸呢,一个样,吓死人。初夏偷偷在闺蜜手掌心划着,交流心情,说蔓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p>
蔓蔓不是第一次见,当然不紧张。而且,这市长看起来,面孔威严,但每次看到她这里的目光,和姚书记一样,都是很慈爱的。</p>
最重要的是,他上回是连蒋母都教训了的人,说明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官。</p>
陆司令不是没有见到从女儿那里投过来的信任的眼神,女儿那双月牙儿眼,怎么看都怎么像年轻时自己的老婆。指尖摩擦着桌板,一面故作思摸,一面有点神游了,神游到当年和老婆约会的日子了。</p>
咳咳,话说回来,这几条为非作歹的虫子,该怎么一窝端掉呢。</p>
“市长。”秘书同志抓起电话机,对陆司令道,“姚书记说他现在和局长过来。”</p>
“很、好。”陆司令两个字,拍大腿。</p>
某部门领导颓下头。</p>
不死心的倒是雷文斌,站了起来:“市长,的确是她剽窃了我的作品。”</p>
“你说什么?”初夏被激起了火,尤其想到他顺手牵羊拿走她的U盘,“你别血口喷人了,明明就是你偷了蔓蔓的作品——市长,这个人原本是和我们合作公司的主设计师,我们才把作品交给了他看。”</p>
“初夏。”沉着冷静的蔓蔓,提醒闺蜜这里的场合。</p>
初夏收起不雅举起来的手,气闷:“明明是他——”</p>
走出两步,对向雷文斌,蔓蔓不卑不亢的:“雷老师,其实我从没有看过你的作品,所以对你说的剽窃,一直很好奇。现在当着市领导的面,我们将我们各自的作品都拿出来,看是不是剽窃。”</p>
雷文斌对此的信心是有的,因为文化界是这个规律,谁先发表,谁是原创,从口袋里翻出自己随身带的作品盘,道:“我这里面设计作品的日期,远比你早,不信你看。”</p>
眉云蓦地一转,对的,却是那跪在地上的温媛。</p>
收到蔓蔓寓意深长的眼神,本是想趁雷文斌这个反击翻身的温媛,挺起了眉。</p>
这样的妹妹,即使将来在文化界里混,不知道会带坏多少风气。她宁愿这会儿就折了对方的翅膀。</p>
月牙儿眼蓦地发出犀利的光,让杜宇将自己作品的载盘交出去。</p>
深知文化界潜规则的杜宇,交出东西时,未免又是万般忐忑的。</p>
这股情绪,影响到陆司令等人。</p>
“不然,等姚书记过来。”秘书同志建议。</p>
女儿的眼睛,璀璨如星光的眸子,闪着坚定,不怕,不畏,义无反顾,像极了他的性子。</p>
既然没有做错事,凭什么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