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在宫里，不知家里的情况，她更不知母亲有喜。</p>

只是每夜都梦到母亲。</p>

特别是昨夜，她做了长长的梦。</p>

自从她出生，将近十三年，她还从未离开宋盼儿这么久，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p>

梦里有她在现代的生活，也有在这个时空里的。梦中的自己，都是年幼的时候，一会儿喊妈妈，一会儿喊娘亲。</p>

可那女人转过来的，都是宋盼儿一张美目流眄、笑盈盈的脸。</p>

前世母亲的样子，全部被宋盼儿代替了。</p>

醒来之后，顾瑾之睁着眼睛发呆，努力想前世生母的模样。可总只能想到一个淡淡的轮廓，放佛前世生母的周身被白雾笼罩，影影绰绰的。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的温柔，是什么样子，顾瑾之都忘了……</p>

或者是，顾瑾之前世就没记住过。</p>

是不孝，还是亲情淡薄？</p>

她怅然舒了口气。</p>

可是她知道，宋盼儿正在家里，翘首以待等她回去。然后欣喜拉着她，哈哈大笑，眉宇飞扬着喜悦，能顾瑾之心田都暖融融的，她唇角就微微翘了翘。</p>

小宫女听到内殿的动静，就进来服侍顾瑾之起床。</p>

“太后娘娘那边醒了么？”顾瑾之问小宫女。</p>

小宫女恭敬回答：“还不曾。不过皇上已经到了……”</p>

刚敲四更鼓，窗上却透出了几分光辉。</p>

月色如水，琼花洒落天地间，映照得白昼般的清晰。</p>

皇帝每日五更初上朝，四更就要起来，到太后这里请安问候。</p>

想做个明君，也够累的……</p>

光每日早起，就叫人熬不住，顾瑾之心里想。</p>

每日皇帝来，顾瑾之就要过去。</p>

他总要耐心询问太后的病情。</p>

小宫女服侍顾瑾之梳洗了一番，往坤宁宫去了。月色明亮，两个嬷嬷跟着，小宫女引路，只带了盏小小的明角宫灯。</p>

皇帝穿着龙袍，打扮妥帖，等太后醒了请安就直接上朝。</p>

顾瑾之跪下给他行礼。</p>

他笑着，让顾瑾之平身，然后又问：“成姑姑说，太后昨夜只在咳了两次。亥初就寝的，亥正咳了一次，咳过之后没半盏茶的功夫又睡了；而后就一直睡着，丑初在梦里咳了五六声。这是往常从来没有过的……”</p>

顾瑾之给太后用药，已经四天了。</p>

太后断断续续的咳嗽，渐渐缓了些，不似以前那么强烈；到了第三天，白日一声没咳，太后娘娘、皇帝和满宫的贵人都欢喜不已；昨日是第四天，夜里也不怎么咳了。</p>

从前都是夜里咳得更厉害，根本无法安睡。</p>

皇帝的高兴是难以形容的。</p>

从前有位太医，也治好过太后娘娘，那也是喝了半个月的药之后，才渐渐好些。</p>

顾瑾之这药不过才喝了四天，已经有了如此成效。</p>

这药，都快赶上瑶池圣水了！</p>

太后娘娘昨日还对皇帝说：“胸肋一直疼得紧，每个大夫都说是咳嗽所致。有几次咳嗽真被他们治好了，可胸肋疼未缓。如今，哀家这胸肋先是不痛了，胸口也不那么闷。从前哪怕是缓解了片刻，夜里也是咳嗽不停，睡不着。如今梦里也咳，哀家是知道的，可想睡……”</p>

皇帝知道，这是痊愈的症状。</p>

“瑾之，朕该如何谢你？”皇帝笑着问，语气分外真诚，他是真的想用尽方法感谢顾瑾之的。</p>

这两天，太后微缓了些，就不再叫顾瑾之为顾小姐，而是问了她的闺名。听说她叫瑾之，太后和皇帝都说名字好听，都直呼其名了。</p>

这般荣耀，除了公主和几位亲王家的郡主，旁人是享受不起的。</p>

如今，居然落到了顾瑾之头上。</p>

“太后娘娘说了，等病愈之后，要重赏民女的。”顾瑾之道，“皇上再赏，别重了太后娘娘的就好。”</p>

皇帝微愣。</p>

他以为顾瑾之肯定会说，为太后尽力是本分，不需要赏赐。</p>

不成想，她真不客气呢。</p>

不过，也是她应得的。</p>

皇帝就笑起来，心情极好。</p>

“好！”皇帝道，“等太后赏过了，朕再赏。”</p>

然后才让顾瑾之坐下，仔细又询问了太后的病情。</p>

“……先平肝火。肝热平息，肺自然肃清。太后娘娘原本是小疾，只是拖得太久，就得一步步慢慢来。皇上放心，药都是民女亲自煎，绝不耽误了太后的病情。”顾瑾之道。</p>

皇帝就点点头，一概都交给了顾瑾之。</p>

外头的太监进来说，该到了上朝的时辰。</p>

而太后尚未醒。</p>

太后今日的睡眠特别好，皇帝自然不会去打扰她，就吩咐顾瑾之和成姑姑用心服侍太后，他上朝去了。</p>

皇帝刚走没半盏茶的功夫，太后就醒了。</p>

她轻轻舒了口气，笑着对身边的几个女官笑着说：“好痛快！哀家好似酷夏渴急，喝了盏凉蜜茶，全身都舒泰！这一觉睡得真美。哀家都快忘了美美睡上一觉是什么滋味了！瑾之呢？”</p>

“瑾姑娘在偏殿，给太后熬药呢。说太后醒了，就能吃了。”成姑姑笑着回答。</p>

太后点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