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从宫里回来,顾瑾之预感自己会不太舒服。</p>
坤宁宫很暖和,她后背有点薄汗。刚刚出宫门,刺骨寒风簌簌刮来,冷意瞬间到了袖底,她凉飕飕的。</p>
到了家里,母亲屋子又是太暖和。</p>
从母亲那边出来,寒意更甚。</p>
虽然她及时喝了点姜汤,洗了个热水澡,夜里仍是感觉头重。</p>
果然,次日起来就感冒了。</p>
家里人吓住了。</p>
葳蕤慌慌张张跑去找宋盼儿:“夫人,姑娘病了!”</p>
她急得眼泪汪汪的。</p>
宋盼儿吓得脸色微白,忙起身,不等丫鬟给她披肩斗篷,穿着遍地金长袄就往外赶。</p>
海棠拿了宋盼儿的斗篷,忙跟了上去。</p>
宋妈妈和芍药脚步慢了点,也跟着跑了出去。</p>
外头的晨霜尚未化尽,地上起了冻,海棠追上了宋盼儿,给她披了斗篷:“夫人,您慢些走,小心脚下滑了……”</p>
宋盼儿心急如焚,哪里肯慢半步?</p>
等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路赶到顾瑾之那边时,顾瑾之正披衣坐着,喝微温的开水。</p>
看到母亲和宋妈妈等人都是气喘吁吁的,顾瑾之微讶。</p>
“瑾姐儿,你是哪里不好了?”宋盼儿急忙坐到了女儿床边,问道。</p>
顾瑾之愣了愣。</p>
而后,她笑道:“不过是点风寒……”</p>
因为她是大夫,所以就不会生病。</p>
这应该是满屋子丫鬟婆子,以及母亲那边的丫鬟婆子们的想法。</p>
所以她仅仅是风寒,就把大家吓了半死,以为是大忌。</p>
果然,等她说完,宋盼儿跟顾瑾之的乳娘祝妈妈等人一样,是不信的,依旧满脸担忧,上上下下打量她,恨不能自己生一双火眼,能把她的情况看个透。</p>
“你可别吓唬娘。”宋盼儿急着道,然后喊海棠,“你快去外院,请了老太爷来,说姑娘不太好……”</p>
海棠急忙道是。</p>
顾瑾之想拦都来不及。</p>
她失笑看着这屋子里的鸡飞狗跳。</p>
“娘,我之前,一年也要染上一两次风寒的。”顾瑾之耐心跟宋盼儿解释,“您还记得吗?”</p>
宋盼儿顿了顿。</p>
仔细想来,风寒没发烧,的确不是大病。</p>
顾瑾之虽然从小身体好,可每年小风寒还是有的。</p>
咳嗽喷嚏,喝点姜汤,吃点药,几日就慢慢好了的。</p>
可自从顾瑾之开始显露才能,宋盼儿就没见过她生病,以为她自己百病不侵的。</p>
如今见她也染风寒,自然把众人吓死了。</p>
“娘,我也是人啊。”顾瑾之笑了起来,“是人就逃不过天地时节变化,外邪入侵,偶然小风寒,不算什么大事……”</p>
宋盼儿的心,这才渐渐平息了些。</p>
她拉了顾瑾之的手,将信将疑的。</p>
大约过了两刻钟,老爷子匆匆赶了来。</p>
宋盼儿就忙起身行礼,有点尴尬,道:“爹,瑾姐儿她有点风寒,我不经事,吓坏了……”</p>
老爷子眉头蹙了蹙,看向了顾瑾之。</p>
而后,又隐约明白过来。</p>
很多人觉得神医自己是不会生病的。</p>
其实医者不自医,有些时候,大夫自己号不准自己的脉。</p>
大病可能早有预感,能自己预防不至于严重。</p>
像风寒这种小病,是根本没法子控制的。</p>
老爷子冲宋盼儿点点头,没说什么,坐到了顾瑾之床边,看了看她的气色,又让她把舌头伸出来,看了看舌苔,甚至都没有号脉,就道:“一点风寒,清清淡淡饿了几顿,别出这院子,歇两日就好了……药都不需要用。”</p>
宋盼儿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慢慢舒了出来。</p>
她兀自失笑。</p>
“我是清净日子过久了,心里越发没个成算的,闹了这么大的笑话,把您也惊动了。”宋盼儿笑着给老爷子赔礼。</p>
老爷子倒也没怎么生气。</p>
他道:“不妨事。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只当这孩子是个神医。可再神的医人,也是人。是人就得吃五谷杂粮,就得生死轮回,就逃不过朝起夕落……”</p>
和顾瑾之的意思一样。</p>
宋盼儿讪笑,道是:“媳妇记住了!”</p>
老爷子难得进一次内院,且又是早上。</p>
宋盼儿就问他:“您用过早膳了吗?我那边的早膳还没有开,您要不过去用些?”</p>
老爷子想了想,然后点点头。</p>
他叮嘱顾瑾之好好静养。</p>
然后起身,跟着宋盼儿去了正院。</p>
顾延臻和孩子们刚刚到正院,听说顾瑾之生病,都要去看,宋盼儿就回来了。</p>
走在宋盼儿前头的,居然是老爷子。</p>
顾延臻微讶,忙带着孩子们迎了上来行礼。</p>
宋盼儿就把情况解释了一遍。</p>
而后,朱仲钧也来了。</p>
他也问:“小七呢?”</p>
宋盼儿只得又说了一遍,道:“王爷吃了饭,再去看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