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钧疼得难受,抱着顾瑾之,无声哭了一会儿。</p>
而后,他翻过身子,背对着顾瑾之,用被子拭泪,装作若无其事。</p>
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也脆弱,何况朱仲钧疼成这样?</p>
哭也不丢人的。</p>
顾瑾之也没想打趣他。</p>
见他仍尴尬别扭,顾瑾之就没说什么,在他身边躺下了。</p>
她想醒着,看看他的情况,可眼皮一个劲的打颤。片刻之后,她渐渐没了意识,睡熟了。</p>
睡了大概一个时辰,她猛然就醒了,爬起来问身边的朱仲钧:“咦,我怎么睡了?你还疼吗?”</p>
朱仲钧一时间哭笑不得。</p>
他还疼,却没有发烧。</p>
也再没有昨晚那么剧烈的疼。</p>
只是隐隐的,动一动就会疼得更加紧。</p>
“好了点……”他有气无力的说,“你再睡会吧。昨夜也没怎么睡……”</p>
已经到了卯初,顾瑾之每天这个时辰起床,都养成了习惯。</p>
她起身下床,道:“我没事,中午再睡吧。你今日不能进食,要是饿了……”</p>
朱仲钧觉得他这个样子,不可能饿的。</p>
他打断了顾瑾之的话:“知道了,要是饿了就忍着。”</p>
顾瑾之笑起来。</p>
已经能说笑了,说明昨晚那消极的情绪过去了吧?顾瑾之也暗暗松了口气。</p>
生病的时候,情绪原本就低落。要是再添哀伤,病就越发难治了。中药的治疗过程,往往更加需要病家自己的努力和期盼。</p>
“忍着干嘛?”顾瑾之笑道,“我是说,要是饿了,我叫祝妈妈煮点米粥给你吃。硬的东西不好吃的,稀汤米粥还是能进些。”</p>
朱仲钧点点头,说了句好。</p>
顾瑾之就起身梳洗。</p>
丫鬟芷蕾正帮着她梳头,听到外头霓裳和人打招呼的声音。</p>
片刻,宋盼儿身边的海棠进来了。</p>
她先给顾瑾之行礼,而后问:“……王爷怎样了?夫人让问问。要不要另外请了老太爷来瞧?”</p>
“不用的。”顾瑾之道,“王爷的病情差不多稳固了。姐姐回去告诉我娘亲,让无需担心。”</p>
海棠道是,转身就走了。</p>
顾瑾之早膳没有去宋盼儿那里,而是端到了自己院子里吃。</p>
朱仲钧躺在床上,痛已经缓解了些,却也不能起身。</p>
他很无聊。</p>
等顾瑾之吃了饭,他就问顾瑾之在干吗。</p>
顾瑾之准备写字,听到他问,就道:“不做什么。”</p>
“你陪我说说话。”朱仲钧道,“我难受。”</p>
顾瑾之就脱了鞋,坐到了床上,问他:“要听什么?”</p>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听的。</p>
朱仲钧阖眼,声音轻轻的:“随便吧。”</p>
随便是个很难的题。</p>
顾瑾之想了想,道:“要不要听我刚刚出生时候的事?”</p>
没兴趣,朱仲钧心想。</p>
刚刚出生的小孩子,头不能动,手脚都是软的,跟瘫痪病人有什么不同?而且还不能说…….</p>
倒跟朱仲钧现在的情况有点相似。</p>
“换一个。”朱仲钧不想听顾瑾之安慰他。</p>
“那要不要听榕南的事?”顾瑾之问他。</p>
他们的儿子榕南小时候,朱仲钧经常不在他身边,而后父子俩渐渐成仇。</p>
顾瑾之有时候想,人再怎么无情,对待自己的血脉总会不同。朱仲钧不关心榕南,也许是死鸭子嘴硬。</p>
朱仲钧却脸色微沉。</p>
“再换一个吧。”他道。</p>
顾瑾之一时间,心里也不太高兴。</p>
她沉默了很久,才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去。</p>
“没有了,你还是继续睡吧。”顾瑾之道。</p>
朱仲钧却伸手,拉住了她。</p>
他沉默着,想说点什么。</p>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只是看着顾瑾之。</p>
他似乎很想解释他和榕南的父子关系……</p>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p>
顾瑾之想,榕南也不把朱仲钧当父亲,他们俩倒是谁也不欠谁的。</p>
“想不想知道婆婆的事?”顾瑾之又问他。</p>
婆婆生病的时候,朱仲钧回来,坐到病房里,母子俩也是沉默不语。婆婆很不想看到朱仲钧,拿着床头柜上的杯子砸他,让他出去。</p>
可朱仲钧是政治人物,哪怕婆婆再不喜欢他,他也不敢不孝,落下把柄。</p>
他每日都来,问问医生婆婆的情况,然后在众人的陪同下,看了一回婆婆,显得很关心。</p>
私底下,他们母子却从来不说话。</p>
直到婆婆死,朱仲钧都没有听过婆婆的遗言。</p>
顾瑾之倒是知道。</p>
朱仲钧顿了顿,依旧沉默着。</p>
久久不开口,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翻身去睡了。</p>
顾瑾之提的几个话题,他都没有半点兴趣。</p>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顾瑾之感叹,“你真是六亲不认。父母、妻子儿女全部都不要,你后来过的很开心吗?生病的时候,都没人在你身边,一个人孤零零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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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前世也怨念他。</p>
可是怨念久了,渐渐就淡了,也接受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