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韬最近非常不如意。</p>
首先是太后身边的常顺公公,跟他透露顾老爷子开的善药堂,和梁氏百草厅对着干,让向公公很为难,太后也为难。</p>
如果他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太后和向公公都会感激他……</p>
二则,他一直盼着德妃生个皇子,将来他也有个皇子撑腰。</p>
结果,去善药堂被骂了回来,德妃又生了公主。</p>
顾延韬气得将手里的一只汝窑,狠狠砸到了地面上。</p>
屋子里服侍的众人,个个敛声屏气。</p>
大夫人忙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自己接过春巧递过来的扫帚,将杯子碎瓷清扫干净。</p>
“……在家里发发脾气就好。出了门,还是要高高兴兴的,否则将来传到了德妃耳朵里,她心里怎么想?德妃很会记仇。”大夫人随便收拾了些,就坐下来,和大老爷悄声说话。</p>
大老爷怒道:“全部和我作对!我为了顾氏的富贵,使了多少力!没人帮衬就算了,一个个都在拖后腿!皇上又不是没儿子,足见还是能生儿子的!偏偏她就生了女儿,没用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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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看了眼窗外。</p>
见春巧和春熙在院子里把持着,大夫人倒也不怕话传出去。</p>
只是大老爷这些话,让大夫人心里颇不是滋味。</p>
生了女儿,也不是德妃的错儿。</p>
德妃想要更上一层,比任何人都想要儿子。</p>
要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因为想吃辣又不敢吃而饿着自己了。</p>
“有个女儿也不错。”大夫人半晌才柔声笑道,“宫里几十位妃子,只有两位公主和大皇子。如今添了三公主,陛下和太后娘娘肯定高兴,这已经非常难得了。”</p>
“有什么难得的?”大老爷冷哼,“陆贵人和秦贵人也怀了。左不过两三年,宫里的公主皇子就遍地都是。若是大公主,还有个念头,或者德妃跟陛下吃过苦,陛下也许记得三公主。如今呢,德妃对陛下无恩,三公主又不上不下。过不了两年,陛下只怕根本不记得还有那么个女儿!你还做白日梦呢……”</p>
“再过两年,德妃也许能再生下皇子呢。”大夫人道,“您也太急了。”</p>
“她要是这胎就是皇子,我又何至于生气?”大老爷道。</p>
大夫人见他反反复复,就是这些话,足见心里真是气急了。</p>
德妃性格不出彩,容貌更平常。</p>
如今又生了公主。</p>
皇帝原本就不是很疼她,以后只怕也不会加重恩宠。</p>
德妃永远不上不下,难成大器。</p>
宫里要是有个宠妃,家族就更加平步青云了。</p>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大老爷最后狠狠道,“下个月就是中秋节。到时候你将族里的人都请一请,看看族里还有没有相貌出众的小女孩子。选两个在身边养着,将来试一试运气……”</p>
大老爷现在气头上,劝是听不进的。</p>
大夫人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行啊。中秋节那天,我给族里的妯娌下帖子。咱们族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呢。”</p>
顾氏也算大族。</p>
只是除了成国公这一脉,其他人都不成器。</p>
而大老爷的便宜又不好占,所以族里人不敢常到这边来,除非去请。</p>
大老爷这才满意,点了点头。</p>
德妃的事已成定局,难以更改了;而老爷子那边,又有“孝”这个字压着,还有他儿子在那里,大老爷很是心烦。</p>
阴谋阳谋都使不上。</p>
“……向梁那个人,油盐不进。”等发完火,心里平顺了些,大老爷又坐下来,和大夫人说善药堂那件事,“朝廷内外都知道他恩人的儿子是梁瑞。那个梁瑞,比狐狸还要狡猾,不贪名不贪利,想从他身上下手接近向梁,很难。向梁自己,更是洁身自好,从来不和朝臣相交。他又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要是能和他攀上关系,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内宫,咱们都有利。偏偏那个老头子,非要和梁氏对着干……”</p>
老头子,自然是说顾老太爷。</p>
“您要这样想:就算老爷子不得罪梁瑞,您也不能接近向公公。如此想着,倒也没损失什么。”大夫人笑着安慰他。</p>
“可得罪了他啊。”大老爷咬牙切齿,“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偏偏要得罪他!”</p>
大夫人就沉默了片刻。</p>
“……我也不能砸了他的药铺,让他关门歇业。太后那意思,既赞了老爷子的药铺是大善,又不能让梁家倒了。这叫我如何是好?”顾延韬道,“那个老头子,就是恨不能害死我。”</p>
这回,大夫人也觉得为难了。</p>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总不能让大老爷在太后面前无能。</p>
可大老爷和老爷子关系很僵。</p>
哪怕老爷子有心让步,却也受不了大老爷的颐指气使。</p>
“既然是常顺告诉你的,自然是太后首肯的。”大夫人道,“不如,我去和老爷子说说。往常我的话,老爷子还是能听一两句……”</p>
大老爷眼睛骤然亮起来。</p>
“对对,老头子还能听你一句半句。”大老爷道,“明日从宫里回来,你就去,只当瞧辰哥儿,顺便说说太后的意思,让那老头子别在顽固了。惹恼了太后,连瑾姐儿也要失宠的。”</p>
大夫人道是,心里却叹了口气。</p>
这一家人,怎么也团结不到一处。</p>
各怀心事。</p>
大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她的父亲也是老大,两个叔叔对她父亲很是尊重,什么都听老大的吩咐;两个婶娘,更是把大夫人的母亲当婆婆。一家人和睦团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