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昕的相处,是挺愉快的。</p>
姜昕算半个问题少女,她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讲究,有时候还挺腹黑毒舌,说话也爽利,对顾瑾之的脾气。</p>
姜昕也听说过京里的望族夫人们称顾瑾之母女是从乡下来的野蛮人,就问她:“你祖父去世,你们不用回延陵府吗?”</p>
这个年代守孝,孝子要在父亲的坟前打个小棚住,所以丁忧的官员都要回乡,回到父亲埋葬的地方。</p>
可顾家老爷子并没有送回祖籍去下葬。</p>
顾瑾之就认真和姜昕解释:“当年回延陵府,也是祖父念着江南风土人情,有点想念。我祖父并非出生延陵府,和延陵顾氏也是出了五代的血脉。我们家的祖坟,就在京城,回去做什么?”</p>
姜昕就笑了笑。</p>
她是知道的。</p>
她只是想试探试探,看看顾瑾之心里,她祖父去世的话题,是不是个禁忌。</p>
见顾瑾之肯说这么多,她的伤心应该过去了一些。</p>
姜昕也就放心了。</p>
“原来如此。”姜昕笑道,“你们不是延陵乡下来的啊?”</p>
顾瑾之笑,打趣她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你娘亲不是说你从来不问世事吗,怎么什么闲言碎语你都晓得?”</p>
她暗骂姜昕八婆。</p>
姜昕佯作不悦,道:“我不关心,可是我知道。京里的事,我大部分都知晓,只是觉得没趣,懒得说罢了。你忘了,我记性比你好。”</p>
然后觉得不解气,又补充一句道,“你连简单的唐诗都记不住。”</p>
顾瑾之又笑起来。她觉得踩了姜昕痛脚,姜昕发怒的样子很好玩。</p>
两人说笑着,就将寺庙前前后后逛了个遍。</p>
姜昕甚至想出去玩。</p>
外头今日逢集,有庙会,好吃的好玩的,琳琅满目。</p>
顾瑾之不太想惹麻烦,就道:“乱哄哄的,要是冲撞了你,你娘亲该骂我不懂事,以后不准你找我玩。还是算了吧。”</p>
“胆小。”姜昕鄙视她,却也没坚持非要出去玩不可。</p>
姜昕也不爱热闹。她是想极力调动顾瑾之的情绪,让顾瑾之开心点,却又不想做得太明显,被顾瑾之看出了就功亏一篑。</p>
两人又慢慢往回走,身后的丫鬟不远不近的跟着。</p>
回到宋盼儿和姜夫人休息的厢房时,在门口遇到了两名男子。</p>
其中一位还穿了官服。</p>
他衣着的飞鱼服,应该是锦衣卫。</p>
顾瑾之对历史研究不深,仅仅是知道些皮毛。她对锦衣卫的印象不太好。</p>
姜昕也瞧见了,就微微停了下脚步,等那男子和他的侍从先进去。</p>
那男子非常敏锐。</p>
他似乎察觉到了不远处的人。</p>
身子微转,他直直看向了顾瑾之和姜昕。</p>
目光在姜昕身上一闪而过,就落在顾瑾之脸上。</p>
他眉骨很高,显得眼睛深邃明亮,似能看透人心般。</p>
顾瑾之头皮有点发麻,脸色骤变。</p>
看到顾瑾之变脸,那男子微微挑唇一笑,目光里陡然添了几分温柔。</p>
姜昕就暗中捏了捏顾瑾之的手。</p>
顾瑾之掌心全是汗。</p>
“怎么了?”姜昕错愕,“你认识他吗?”</p>
她感觉顾瑾之的反应,是害怕……</p>
顾瑾之半天才透出一口气。</p>
她轻轻摇头,可表情还出卖了她,她并没有那么轻松。</p>
姜昕、顾瑾之和那名男子,都站在原地,相互打量,有点怪异。姜昕见顾瑾之害怕,就携了她的手,原路返回,没有进厢房。</p>
“你害怕那人?”姜昕问顾瑾之,“没事,他穿着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官服。我听我爹和我哥说,锦衣卫的同知两人,其中一人是谭家大少爷谭宥,谭贵妃的胞兄。方才咱们不是遇着了谭夫人,那么定是谭宥无疑了。”</p>
知道身份,就算知己知彼。</p>
姜昕希望顾瑾之别那么害怕。</p>
她也不太明白顾瑾之怕什么。</p>
她和顾瑾之相处的日子不算多,却也清楚顾瑾之的性格,她不至于这么怕事,被人一瞧就变了脸。</p>
顾瑾之深吸一口气,冲姜昕微笑,说了句:“我没事的,并不是害怕他。只是他的模样,像个故人……”</p>
“很讨厌的人?”姜昕问。</p>
顾瑾之笑起来,道:“一个很讨厌的故人。”</p>
她们俩知道谭夫人也在厢房歇息,为了不再遇上谭宥,两人索性没回去,直到宋盼儿派人来寻她们。</p>
来的是慕青。</p>
顾瑾之便问慕青:“……谭家的人走了吗?”</p>
慕青道:“还没走。不过,夫人有些不太高兴,想早点回去。”</p>
上次谭家那个小女孩儿抱着顾瑾之的腿,喊股瑾之叫姨娘,宋盼儿至今仍在生气。</p>
而后,谭大夫人答应来道歉,却食言了。</p>
宋盼儿向来不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p>
她对谭大夫人没有好脸色。</p>
“走吧,咱们回去吧。”顾瑾之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