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看完信,久久沉默。</p>
顾玥之只当出了什么大事,心里也打鼓,又问了句:“娘,谁送来的信?”</p>
大夫人回神,微微叹了口气:“是我放在袁家的人。你四妹的事……”</p>
四姑娘顾珊之的事,顾玥之也是听母亲说过的。</p>
她也知道七妹断定可能是四妹夫无法生育,想替四妹夫诊治。</p>
袁家的人却不能接受。</p>
这件事让大夫人操碎了心。</p>
“什么事?”顾玥之追问。</p>
“她不是抬了个通房吗?那丫头有了……”大夫人道。</p>
顾玥之一时难以相信,反问句:“真的吗?”</p>
她印象中,顾瑾之的医术非常精湛,在京里久负盛名。</p>
所以顾瑾之说袁裕业有问题,顾家上下都这么认为的。</p>
结果,通房丫头怀孕了,岂不是打顾瑾之的脸?</p>
“只怕是真的。”大夫人道,“当初选陪房的时候,我把余氏放在珊姐儿身边,就是怕珊姐儿胡闹,旁人连个提点的人都没有。”</p>
余氏是顾珊之身边的陪嫁媳妇之一,如今也在顾珊之院子里做事。</p>
她从前是大夫人身边的,认识几个字,大夫人就让她陪嫁过去帮衬顾珊之的。一旦有什么事,也能给大夫人递个音,别叫自家姑娘吃亏。</p>
而后,顾珊之过得一直很平顺,大夫人也很少和余氏联系。</p>
直到顾珊之安置了通房,大夫人两个月后才知道,大夫人觉得应该让余氏多留心。</p>
于是,最近顾珊之屋子里有什么事,余氏都给大夫人递信。</p>
余氏会写的字不多。有些字她不会写,就胡乱编个圈儿画上。</p>
她的信,很短,大夫人却要猜半天才能看懂。</p>
“那是七妹看错了?”顾玥之道,“当初四妹夫让七妹瞧了吗?”</p>
“没有。”大夫人道,“当初你七妹只是猜测,想给你四妹夫搭搭脉,结果袁家不同意。”</p>
“这么说,四妹夫没事?”顾玥之道,“四妹怎么如此糊涂?她这样行事,不仅您和七妹下不来台,她也没有好处。死咬住四妹夫不能生,她不放通房,她置身事外,不用吃埋怨,您和七妹也不难堪。如今怎么办?”</p>
大夫人何尝不知道?</p>
当初顾瑾之也只是说,她猜测袁裕业有问题的。</p>
可是袁裕业不愿意诊治,大夫人就非常强势的断定是袁裕业的问题。她还不是为了保护顾珊之?</p>
顾珊之但凡听大夫人一句,也不会有今天的事。</p>
如今,不能生育的问题,就成了顾珊之一个人的责任。</p>
她自己没脸,害得娘家人也跌了面子,再去替她撑腰也没那么强悍的立场。</p>
顾珊之自己挖坑,自己再跳进去,还把大夫人和顾瑾之推进去。</p>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p>
“珊姐儿眼里心里,只有她丈夫、婆婆,娘家早就忘到脑后了。说不定,她现在还高兴呢,岂管咱们如何下台?”大夫人冷笑道,“明日袁太太定要登门报喜。她那个人,最是圆滑的。如今还要求着咱们家,她定会说些好话,把事情圆过去……”</p>
顾玥之秀眉轻蹙。</p>
大夫人也沉默须臾。</p>
想了想,大夫人喊了丫鬟春巧,让她去趟三房,把顾瑾之请过来。</p>
“这件事,不是咱们家的错儿。”大夫人道,“咱们要理直气壮。当初是四姑爷不让瞧的,才闹了这么大的笑话。”</p>
顾玥之点点头,道:“就是这话。咱们不松口,袁家能如何?四妹太糊涂了,要不是有娘娘和爹在朝廷的地位,袁家求着咱们,她这辈子有吃苦头的时候。”</p>
“所以我常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她该这么好命,是她几辈子修的。”大夫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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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被大夫人请到老宅,宋盼儿居然没有跟着一起来。</p>
这让大夫人有点吃惊。</p>
她不由问顾瑾之:“你娘呢?”</p>
“和爹爹商量事情。”顾瑾之含混道,“大伯母,您找我什么事?”</p>
大夫人却自己端了茶,轻轻啜一口。</p>
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会意,都退了出去。</p>
顾玥之也去了大奶奶林蔓菁的院子,看怋姐儿和惜姐儿去了。</p>
屋子里没人,大夫人才跟顾瑾之说了袁家的事。</p>
“……这桩事原本也没有闹开,大家不知情。袁太太那里,我自然会叮嘱。”大夫人把袁家的事简单说了,然后对顾瑾之道,“你当初说,你四姐身子好,能怀孕,可能是你四姐夫的问题。如今,通房有了孩子,你四姐夫身子也是好的。还有什么可能,你告诉我,我好搪塞袁太太。”</p>
“这事怎么没完没了的?”顾瑾之问。</p>
大夫人忙笑道:“你别生气,原也是我的过失,不该让你四姐把你牵扯进来。可如今这样了,咱们总要替你四姐打算。”</p>
“我没有生气。”顾瑾之笑了,“只是觉得麻烦。四姐夫太敏感了,又要面子,否则他也不会甩袖而去。这件事再说,他仍是会翻脸,何必这样?况且,您当初不是跟袁太太说,不同意安置通房吗?既然四姐不听话,驳了您的面子,您不理会她,旁人也不会怪您。到底是袁家的家务事……”</p>
大夫人愣了愣。</p>
她倒没想到顾瑾之会说出这么一番冷情的话。</p>
顿了顿,大夫人才温柔笑道:“你说得也对,论理袁家的家务事,我也不用伸手去管。可到底是你姐姐。她有委屈,娘家人不帮她做主,婆家也会轻视她,以为她没个靠山,都踩到她头上……”</p>
这些道理,顾瑾之都是懂的。</p>
她只是觉得吃力不讨好。</p>
四姐不配合,袁裕业对这个问题又太敏感。</p>
这次若不是四姐自作主张给四姐夫安排通房,大夫人和顾瑾之的处境也不会如此。</p>
可顾瑾之不是大夫人,她不用从家族前途和名声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所以不用委曲求全,才能说出不要管的话。</p>
“我都知道,大伯母。”顾瑾之道,“四姐夫的事,当初我也只是猜测,没有替他把脉。如今通房有了孩子,那就说明他没事。他绕了这么一大个圈子,就是想证明我撒谎,有问题的还是四姐?”</p>
大夫人又微微叹了口气。</p>
顾珊之这回真的办了件让她自己和顾家落下乘的事。</p>
现在去责怪,还有什么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