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p>
抱琴这厢回了曹氏屋里,在床前垂首禀道:</p>
“……喻掌柜才同二太爷进屋,就叫二姑爷请出去了。说是家宴不见外客,一点脸面都没给留……东府大夫人还要将云姑娘一军,偏要云姑娘写字与喻掌柜比拼,被云姑娘几句话噎回去,奴婢都想不到云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聪明伶俐。这会子众位主子一道偏厅用饭去了,说是待会儿要请御医来给您诊治。”</p>
曹氏摆摆手。</p>
抱琴行礼退去了。</p>
姚妈妈最是了解曹氏的性子,待到抱琴出去,就到床边轻手轻脚的为她掖了掖被子,“夫人且放宽心,二姑爷位高权重,就那个性子,到未必真的是对喻掌柜有什么偏见。”</p>
“不,云咸宁的脑子可不白给,他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孟家与喻家的交情,打从博经爷爷那一辈起,连同他父亲,三代人都是咱们孟家的大掌柜,他更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与我自己养的差不多少。云咸宁恐怕已经察觉了。”曹氏摇着头,“都是东府那些人!”</p>
“太夫人?”</p>
“他们故意在云咸宁面前提起博经,就是要让云咸宁注意到这个人!”曹氏冷笑:“为了争家产,他们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p>
东府大太爷生了两个男丁,男丁又生了男孙,子孙兴旺,偏生只能占有孟家一成的股份,哪里会甘心?</p>
姚妈妈变了颜色:“难道东府的人发现了二太爷有招婿的心思?”</p>
“那也未必。他们只是防范罢了。即便没有这回事,能给咱们添乱他们也舒坦。”</p>
曹氏掩口咳嗽了几声,心里仿佛更堵了,“你去请二太爷回来,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让他快着些。”</p>
“我知道了,这就去。”姚妈妈扶着曹氏躺好:“您先小憩片刻。我去去就来。”</p>
“嗯。”</p>
曹氏疲惫的闭上眼,养精蓄锐。</p>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孟方回了内室。方轻脚步走到床畔的交杌坐下。</p>
曹氏像是听到了孟方的声音,缓缓张开眼:“回来了?”</p>
“嗯,你可好些了?”</p>
“老样子,老爷,妾身怕是不中用了。”曹氏虚弱的笑着,撑着双臂要坐起身。</p>
孟方忙扶着她,体贴的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柔软的迎枕。</p>
“你不要胡思乱想,大夫说了,你素日只不过肝肾阴虚,这一次是偶染风寒,吃几贴药将养些日子自然好了,你呀,平日就是忧心太重,惦记了玉姐又惦记娴姐儿,你只顾着照看好自己,看身子还不好?”</p>
“老爷说的轻巧,我只养了这两个丫头如何能丢下手不管。玉姐儿还好,大姑爷对她全心全意,她虽身子弱了些,可也不遭罪。我只疼惜娴姐儿。”曹氏的语气中就带了一些埋怨:“娴姐儿自小就那个脾气,外强中干的性子,就算心里再怕再苦也要装出强悍的样子来。当初你说不认她,就算是气话,她也会记着,哎,七年不回来,她也是跟咱们要了口志气。”</p>
提起此事孟方就更加生气:“跟咱们要什么志气。做爹妈哪里有不疼儿女的。说她还不是为她好?”</p>
“正事。妾身知道老爷疼惜娴姐儿。所以妾身今日是有一事相求。”曹氏的眼中含了水雾:“老爷,妾身服侍了您这么些年,也没为您诞下个男丁,妾身有愧于心,原本是不好与您开口的……”</p>
“碧霞,你我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孟方起身坐到床畔,握住了曹氏的手:“你有什么就与我说,我尽力去为你周全。你就放宽了心养身子,还要多陪着我蹬腾几年才行啊。”</p>
曹氏抿着唇笑,虽年华老去,容色也被病痛折磨的不再,可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仍旧叫孟方回想起她年轻时的模样。</p>
孟方禁不住抬起手来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p>
曹氏叹道:“沅汀,我知你心中的苦闷。爹将偌大的产业传给了你,你身为孟家唯一的嫡子,必须要将孟家发扬光大。我也知道,若是东府的那些人心术正些,不是那样鼠目寸光,你也不会这样独霸着产业不放手,你是怕孟家交给他们从此败落,对不住爹的嘱托,并非全因为大哥是庶子。”</p>
孟方动容的颔首,“你最懂我。”</p>
“博经那孩子我也喜欢的紧。你想招他入赘,将来与娴姐儿的孩子还姓孟,生意上有他的指点教导,孟家也不会败落。可娴姐儿那孩子倔强的很,她未必肯听从。”</p>
“不听?我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回来!”</p>
曹氏听的着急,又咳嗽了起来,孟方忙轻拍着她的背,拿了参汤来给她润嗓子。</p>
曹氏许久才顺过气,道:“妾身就是想求老爷,不要逼娴姐儿。我养的闺女,我了解,她认死扣,若是逼急了,我怕她做出傻事来。退一步想,不能招婿,还可以将产业传给咱们外孙啊!”曹氏拉着孟方的手,又道:“爹将孟家交给你,是不想让你毁了祖辈的努力成果,可不是要你守着死理逼死孩子啊。”</p>
孟方满心的不赞同,却不好让病中的曹氏在多操心,只道:“你说的我都了解了。你身子不好,就快歇着,不要在多想了。”</p>
他这般那话支吾,曹氏就知道他不赞同,她越发担心起孟氏来。</p>
“娴姐儿不容易妥协的,老爷,您……”</p>
“此事我心里有数,会办妥当的。你快歇着吧。”</p>
曹氏无奈的闭上眼,急的又是咳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