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1418年5月5日:已经记不清这是英格兰尼人的第几次进攻了,不过好在仍然将他们打退了。和若默商量守城事宜,他的神态很疲倦,拿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接连好几下牙齿都撞到杯壁上。若默对战局也不看好,他的观点与我一致:如果英格兰尼人的攻势依然这么凶猛,相信破城也就在这几天了。他说如果能够将卡敖奇守住,就愿意向我效忠。从这句话看来,若默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每个人生于天地之间,注定了必须去履行某些义务,完成某些责任。看来对于主公的领地,我是无法守住了。战死的结局也并不差,不过如果能够为伊莉公爵战死那就更好了。
大陆历1418年5月7日:我明白“君子远庖厨”这句东方古话的含义了,因此也明白为什么魔法师很少能够成为将领。魔法师需要较为稳定的精神力,但是作为将领,却与之矛盾。近来我越来越暴燥,真不明白主公为什么可以魔武双修而且成为令人崇拜的名将。今天战斗的激烈程度是我平生仅见。我原本以为5月2日那次是最猛烈的攻城。幸好城防准备工作充分,而若默的守城经验不错,要不然今天就是我人生最后的一天了。敌人杀红了眼,而士兵们经过这几天血的洗礼,活下来的人在守城方面已经不再手忙脚乱了。威力强大的床弩完工了一部分。这些守城器械由专门的雇佣兵操作,效果出奇地好。不知道阿拉卡为这些专业的雇佣兵付了多少钱。士兵们将石块、沸水按步就班地往下扔、往下倒。我想他们已经不再将战斗看作杀戳什么的,而看作一项重复劳动吧。真是讽刺。我自己出生于平民,成为贵族后却瞧不上那些身为平民的义勇军。他们在战斗中的表现让我挑不出任何毛病。说起来,我居然还应该多谢阿拉卡,这真是太可笑了。也许明天我就会死去,这声谢谢可能就免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英格兰尼人已经攻上了城墙,但是因为天已经黑下来的缘故吧,他们居然撤退了。晚上我到工匠那儿催促他们加紧干活,看见一个年老的工匠在那儿打盹,于是打了他一鞭子。我想当时自己失态了。床弩是我的救命稻草,因而确实心急了些。工匠们并没有为此报怨,因为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的生命与这些床弩完成的时间紧密相联。
大陆历1418年5月8日:战斗已经变成纯粹的绞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瞬间变成了凄惨的尸骨,永远的消逝在人间,幸存者则继续连续而机械的拼杀,胜负的关键完全取决于战士们的坚持和意志。我的精神已经快崩溃了,今天英格兰尼人几次攻上了城墙,却都被战士们最终赶了下去。在以前的战斗中我很勇敢,也受过重伤。但是这次是持续的战斗,让我承受的精神压力特别大。扎吉.雷洛元帅又一次要求我们投降。如果不是若默当时就破口大骂,或许我会动摇吧。魔法师战斗在前线对于其本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但是我这种行为却极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士气和意志。其实我只是承受不了那种巨大的精神压力,站在第一线是希望能够被敌人的流矢一箭射死。但是满天飞舞的流矢却总是与我无缘,若默倒是被射中了两箭。这种情况下,我相信自己的魔法能力很难再有进步了。不过魔法能力的问题也不用费心思去想,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我不由自主回忆了很多事,其中关于主公的回忆最多。初见主公时,那个一脸灿烂笑容的阳光男孩曾被自己深深地忌妒。刚开始进入中级班时看起来魔法程度似乎还不如他漂亮女伴的年青贵族,在优雅的贵族气质掩护下,却有着令人震惊的高强的实力。有着俊美外貌、高贵身份和与年纪不相称实力的主公,在我为高昂的学费而窘迫时,毫不犹豫为我支付了学费。当老公爵及主公外公的信被公开后,我这才知道主公在慷慨解囊时,却承受着祖国遭受侵略,本身资金非常困难的窘境。
我还想到了美丽的公爵,这回想着她并没有什么负罪感。最后放纵自己一次吧,生命即将结束的人没必要背太多思想包袱。第一眼看见她时,她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貌瞬间就俘虏了我,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公爵近卫首领,我对公爵的了解应该超过了其他人,甚至超过了主公。公爵坚强外表的背后,其实是那么的痛苦和无助。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站在公爵那边。
大陆历1418年5月9日:物资中药品很缺,看起来阿拉卡和我以前的观点一样,士兵只是消耗品。不过现在我的观点转变了。早上如果不是一个小个子平民奋不顾身为我拦住致命的一箭,我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那个为我拦箭的小个子没有留下一句话就死了,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有个卡敖奇人说那小个子是长期在城内乞讨为生的小乞儿。听说这个小乞儿的父母在一次城破时被杀害了,于是流浪至此。为了这个救我一命的小乞儿,我觉得自己应该坚定活下去的信心。现在我已经成为城内士兵士气的支柱了。精神压力仍然很大,我已经连续几天失眠了。若默的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两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相视苦笑。
大陆历1418年5月10日:奇怪了,英格兰尼人今天没有继续猛攻。是他们兵力损耗太大吗?这样更好,虽然我并不觉得可以逃得掉这一劫,但毕竟能活下去并不是什么坏事。士兵们自发地加固城墙,将石块、油等特搬上城头,以免战斗中来不及。战斗中有部分床弩损坏,现在终于有空对它们进行维修了。
大陆历1418年5月12日:士兵们都是好样的。现在能够作战的只剩下不足三千人了,不知道为什么英格兰尼一直不再发动猛攻。他们只是围着我们。难道是威力强大的床弩在敌军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极大挫伤了他们的士气和意志?对此我有些怀疑。真是很奇怪。这三天的平静居然使我失眠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失眠的时候我去城墙上鼓舞士兵们的士气,没想到效果好得出奇。士兵们被最高长官不眠不休与他们一起守城的行为感动了。
大陆历1418年7月16日:布雷西亚人来了,负责北面。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象是正规军,倒是象贵族们的私兵。服装不统一,武器也千奇百怪。布雷西亚的公爵特别张扬,居然未着铠甲,而是穿着华丽的衣服冲到弓箭的射程内大骂。可惜马迪尔不在这儿,要不然这个傻瓜未必能够活着离开。我对着他发了个连株火珠,结果被他用盾挡开了,惹得他更加嚣张。卡敖奇城现在不足三千士兵,仅仅布雷西亚人就差不多有一万,我们又不是疯子,肯定不会出城与之决战的。我对士兵们宣布,射中多明戈.马耐斯公爵的赏五个黑面包,被盾挡住的赏半个,如果浪费一支箭,抽打一皮鞭或是扣掉晚餐。结果守城的士兵居然以此打赌起来。我没有制止他们,反正士兵们难得有点乐趣。
大陆历1418年7月18日:布雷西亚人的攻势虽然猛烈,士气也不错,但好在他们并非正规军,训练、装备方面都差了点。北面城墙下已经留下了至少三千布雷西亚人的尸体。不过我们自己损失也很重,能够参加战斗的连两千都不到了,轻伤员也上了一线。布雷西亚人凭着一股气冲上了城墙,一个联队长为了保护我用胸膛挡了一剑,他估计活不过明天了。若默受了重伤,好在有三个会疗伤术的魔法师,现在他们已经不能参加战斗了。光是为受伤的小队长以上的将领治疗也累得他们够呛。至于士兵,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现在我的失眠情况似乎消失了。只是偶尔想到英格兰尼人的动向有些烦恼。
大陆历1418年7月25日:又一次重创了布雷西亚人。他们至少在城下留下了八百具尸体。
大陆历1418年7月28日:布雷西亚人在三天前遭受重创后也停止了进攻。现在只是围城。粮食本来只准备了一个半月,但士兵损耗很大。如果敌人只是围而不攻,粮食还够我们吃至少一个月。
大陆历1418年8月2日:有一支大约八百人的塞斯军队攻到了离西城门两公里的地方,结果被英格兰尼军围歼了。望着自己人被屠杀的场面,城头上响起哭泣的声音,士兵们纷纷要求出城支援。我将为首请命的联队长抽了三十鞭子,然后将他关了禁闭。就我们这点人,守城都守不住,出去只有死路一条。有时候,如果现在不狠下心,将来就会更伤心,这便是我选择的作法,就算招来怨恨也没办法。其实我很欣赏那个穿着武官候补服装的联队长,他在战斗之前是原城防军中的十夫长,重编之后任了小队长。他所在的大队长战死,接着联队长也战死,就这样成为了联队长。现在他的联队只剩下三百人了,士兵们也服他。看他的模样优雅灵巧、纤细,想不到在战斗中挺勇猛的。那个联队长叫什么名字来着,是块好料。塞斯援军来了,我们可能有救了。
大陆历1418年8月15日:塞斯被侵略整整三年了。自从8月2日有支军队打到离卡敖奇两公里后,这十几天再也没有见过任何援军。外面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了?消息完全被封锁,士气开始有些低落了。无必援之师,则无必守之城。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塞斯放弃我们了吗?仅靠马迪尔,我们可就真的完了!若默的伤势开始好转,他向我说情,于是我就将那个联队长提早放出来了。原来那个叫迪福.杰米勒的联队长是若默的家臣,一个子爵的三儿子。若默.莱特早上向我效忠了。这件事对于我而来说,可以使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大陆历1418年8月17日:一支带着哨子的响箭尖锐地呼啸着射到城头,那个射箭的人象是马迪尔。拿过箭一看,箭身上果然刻着马迪尔的名字。他真厉害,居然冲到离城墙这么近的地方。士气又高了一些。马迪尔要求我们再坚持几天,卡敖奇马上就可以解围了。
大陆历1418年9月10日:怎么还不来?即使限量供应,粮食还是要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