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议小儿,欺我太甚!”
猇亭火起之夜,当前线哨骑、传令兵陆续传回猇亭左岸蜀军三十座大营接连失守的消息时,刘备勃然大怒,咒骂陆议不止。
骂归骂,缓过神来,刘备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命令全军将士八千余人,抛弃营房,丢掉一切辎重和不必要的物资,每人只带五日干粮与随身兵器,遁入西北大山之中,沿着山中小路,快速往秭归方向撤退。
刘备的目标很明确,他必须赶在陆议攻取秭归之前,率先进入秭归城。
秭归是江水咽喉要道,位于西陵峡峡口,西陵峡航道窄,弯道多,暗礁丛布,水流湍急。秭归江水两岸修筑了大量水防工事,专为防守江东来犯之敌。
简单说,秭归就像一张大网,而吴军战船只能以葫芦娃救爷爷的阵型进攻。
因此,即便强悍如东吴水军,想要从水路拿下秭归,那也要付出无法估量的惨痛代价。
显然,吴军若想尽快拿下秭归,必然会采取水陆夹攻。
而失去了水军优势,吴军的进攻速度便会大幅降低,给刘备从容撤退入城,留出宝贵的时间。
只有进入秭归,刘备才能稍微从容一些,可以一边收拢残兵,一边考虑下一步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归蜀。
但如果秭归失守,他就只能被困于南岸的崇山峻岭之间东躲西藏,迟早成为陆议的掌中玩物,瓮中之鳖。
于是,刘备压抑着满腹的不甘与愤怒,再一次踏上了兵败逃跑之路。
自从赤壁之后,他已经多年未品尝过这种滋味了。
一时间,埋藏心底多年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
徐州逢吕布,当阳遇曹操。重创佯死于蓟南,抛弃妻子于下邳。
一桩一件,历历在目。
……
撤军初始,大军颇为谨慎,日行不过百里,一路畅通无阻,未见吴军一兵一卒,刘备内心方定,自诩决策英明,吴军尚未发现自己踪迹,只要明日加速行军,足可保万无一失。
入夜,大军于涿乡休息,刘备则挑起烛火,一边执箸用些稀饭,一边与几名亲近将领研究战局部署。
正讨论之间,刘备突然失笑,抚须颔首不止。程畿很少见其主如此神色,急忙问道:“陛下何故发笑?”
刘备收起笑容,道:“我不笑别人,只笑他陆议毕竟年轻,缺乏实战经验。诸君且看,此涿乡虽是山中小县,却是险峻咽喉之地,若是我来用兵,预先在此地埋下一支伏兵,必能有所斩获啊。”
话音未落,四下鼓声大作,喊杀声由远及近。片刻,哨探慌张来报,吴军朱然、韩当部一南一东,正杀将而来。
刘备大惊失色,手中之箸坠于地上,慌忙起身着甲,仓促指挥迎战。
好在刘备身边的兵将都是跟随其多年,久经沙场且忠心耿耿的精锐死士。
经过了一整夜且战且退的激烈血战,刘备军终于击退了吴兵,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仓皇北撤。
等天明收拾败军,清点损失,伤亡近千人,负责殿后的两千余人也没有消息,估计还在坚持,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将在一两日内全军覆没。
这一战竟损失近半!
刘备来不及悲痛,更来不及休息,草草收拾了残兵,继续北上秭归。
然而,刘备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撤退途中遇到追兵,刘备并不觉得是意料之外。
但遇到朱然与韩当两位猛将,却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朱然是东吴整个荆州防区官职仅次于陆议、诸葛瑾的勋贵大将,其部曲精锐程度堪称东吴全荆州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