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迎驾(2 / 2)

帝王略 欧俊呈 0 字 2021-09-08

家国天下的大局似乎就在我的眼前展开……

那一幅幅美妙恢弘的画面下埋藏着无数的尸骨,琳琳地排列在那里,等着历史的残风吹去身上的腥臭……

那骨灰里……

会不会有我刘盈?

现在我只觉得……这一切……

都不重要了……

这一切,

值得我去付出自己的生命……

看到他以后,我虽屈辱,却从未如此清醒,身侧的佩剑在烈日下反射出粼粼的白光。

穿过两侧一列一列排好的人形,在我身前摇曳出不同的颜色,他们躬着身子,接受来自楚地的贡品,木质深棕红漆涂饰的大木盒,由两名仆从相抬,巍巍地随在楚王的身后,作为楚王对皇家的敬畏。

心中波涛似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面前是高耸的皇城城垣,和嵌在高耸城垣上的漆色扣钉城门,如俯视般,临着楚王的仪仗。如同一道骇人的风景。

行至到城门口,朝上望去,城垣如遮天蔽日,斜挡群山般耸立在眼前,不能直视。

他停了下来,我上前一步,扬起清越的微笑:“楚王,请——”

他的目光转了过来,却似乎并未在我的脸上停留,便又转了回去,直视着前方,精干敏捷的身姿,似乎绝没有一点多余,没有一点缺憾。

忽然他沉沉地开口了,声音冷峻而清冽:“太子的剑,是一把好剑。”

我怔怔地望向他,却见他的身侧,竟挂着那把张良从我手中拿走的青铜剑,剑身犀利,竟完全搭上他的气质,如浑然天成般,融为一体。

我恭敬地道:“若是楚王喜欢,便赠予楚王了。”

他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如深渊中冷厉的山峰:“孤要太子的剑作甚,这把剑,便算是孤借于太子。”

如醍醐灌顶……竟原来,他要帮我挥动,属于我的剑……

楚王心傲,昨日母后早就言于我。心敖者,心胸宽阔,却也自恃英雄……

我微笑道:“楚王名震天下,区区一把剑罢了,楚王何人,即便没有名剑,亦能挥师如行云流水,无论是何剑,能在楚王手中,方能成为名剑。”

他挑了挑眉,望向长安城内的一片开阔,一片繁盛,缓缓地道:“孤只是怕这把剑,在庸人手中辱没了而已。”说罢他便迈步走了进去,走进了喧嚣嬉闹的长安城。

我忙趋步赶上,郑重地道:“总有一日,孤定能让楚王将此剑,安心交还于孤。”

这时从正面又迎来了礼官,对我和楚王躬身拜贺,原来父皇晚上要在麒麟殿中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楚王,如今按萧丞相的安排先接楚王去驿站休息。

我一直站在楚王身侧,直到楚王上车,他也不发一言,我只是看见面前的帘子落下,隔绝了我的目光,皇城迎接的车驾便缓缓地开走了。

心下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我转身去寻张良,只见他远远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快步走上前去:“子房先生……一路辛苦了吧……”

他微微一笑,道:“哪里,楚王车銮很是舒适。”

我谦和地笑着,牵来自己的马:“上次孤见侯府中马匹老驽,不如这匹便送给先生了。”

他温和地看着我,微笑道:“不必了,臣本是一介文人,并不需良驹,这匹还是随太子方能一展雄才,莫要骈死于槽枥之间才是。”

我低下了头:“子房先生说笑了……也是,大恩不言谢,子房先生有恩于孤,孤今后定然不负先生……”说罢我让人将我的马牵走。

“子房先生……”我有些难以开口。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我谦逊地道:“楚王是武震天下的悍将,孤……长于深宫之中,更何况孤年少,许多事情不曾知晓,许多道理也不能明白,还请子房先生赐教……孤该如何与楚王相处?”

张良静静地看着我:“既然太子殿下尚且自知,楚王如何能不知?再说太子殿下聪慧过人,无须多虑。”

我怔了怔,随即感激地笑了,便着人为留侯准备回府的马车。

他坐上车驾,我掀起帘子,深深地看着他,再次道:“先生旅途辛苦,定也为孤费了不少心,见先生憔悴,孤心中不忍,还望先生回府好声安歇。”

张良眼角似乎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他轻声道:“多谢太子,太子多礼了。”

帘子缓缓地落了下来,我心中有什么却不一样了。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昨天夜里看到信的那一刹那,一种无以言喻的欣慰和安心如潮水般涌上,如同一只羽毛缓缓地落下,拂在我的心口……对于他,我心中是感激的……他在我危难的时候相助于我,只身于楚王辖,不顾性命,不废君命。

他镇定恬淡说话的样子,总能让我心安……就好像一个溺在漩涡中的人,好不容易抱住了他这柄浮木,才能宁静地喘上几口气。如果说母后给我披荆斩棘的力量和勇气,他便是在我干涸的胸中注入了清泉……

太子銮驾也停在了我面前,提醒着我仍有未竟的接待工作。

楚王的驿馆是新造,本是留给长安最尊贵的客人,如今用来接待楚王。丞相得知楚王即将进京时,便遣人寻良木去了,为了造楚王府。可能也是父皇想让楚王在京长居之意。

靠在车里,听着车声粼粼,让自己随着微有崎岖的地面在车中摇晃,我让人开快些,直驶向驿站。

这驾车似乎比楚王悠悠的车驾快上许多,几乎在驿站门口追上了楚王。见他要下车,我忙趋步过去相搀扶,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交给了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一双手极是漂亮,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说是一个人的教养和身份都会显在一双手上,这才想起,他本就是战国时楚国贵族的后裔。

我微笑地看着他,迎着楚王走进驿站,不由得感叹道:“如今孤称一声楚王,只因还未行拜师之礼,之后,孤可便要称楚王为先生了……楚王,请——”

楚王挑眉看着我,我脸上挂起恭敬清越的微笑。入内只见的衣食住行一列早被萧丞相打点妥当,就连案几上的茶都冒着热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