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登基(2 / 2)

帝王略 欧俊呈 0 字 2021-09-08

她的脸上没有笑颜,只是静静地道:“母后也为你开心。”

我握紧了她冰凉的双手。

收到了军中的禀报,说留侯张良安顿了梁军,抚恤伤员,又将赏罚都做完之后,便向我告辞。

我这些日子手上的事情多如牛毛,但仍是亲自去了城门送他。

无论他走到哪里,又怎么走得出我的天下?我终究能寻到他,但并非现在。

我一直送他送到渭水边,风萧萧,渭水寒。自从年年的征战,我便喜欢上了滔滔的渭水,也喜欢凝伫高台,览长安风貌,看落日残照。

骊山的晚霞照耀着他的面庞,我一路随着他的身后。临别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还是出声挽留道:“你真的要走么?孤舍不得你。”

他身形已经不及我高,他仰面望我,轻声道:“臣这些年研究黄老之术,多有所成。若能栖于名山,乃是生平志愿。”

我笑了笑,倏地念起了前尘旧欢,似乎分手的时候,总会留下些念想。

我开口道:“临别之际,你没有什么要送给孤的?你一去

千里,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他坐上古朴的车驾,我走过去帮他打起帘子,他侧身坐好,清雅的面如一如初见:“臣没有什么能送给太子殿下的,唯有些话,想赠与太子,也算一场相交。”

我微微一笑:“洗耳恭听。”

他沉吟道:“臣听闻,太子殿下有意自己登位,让皇上做太上皇?”

我一怔,他并不知道父皇已殡天的消息,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公卿大臣们中,都这么相传吗?”

他微微颔首:“臣也是略有耳闻。”

我看着他的眼睛:“孤确有此意。”

他微微垂了眼:“既然如此,那臣便献一言。”

“子房先生请讲。”

“当年周武王讨伐殷商,将纣王明兄微子封在宋国,还在商朝的里门树立旌旗表示对殷商的尊敬,并对比干的墓地加以祭扫,这是流传千古的美谈。可是如今,太子殿下能祭封圣人之墓、在贤者的里门设旌以示褒赏么?”

我一怔,似乎隐约能猜到他要说的话:“不能。”我回答。

“当年周武王当年能发巨桥之栗,散巨鹿之财,以此赈济贫民,殿下现在能散尽府库中的财物,赐给贫民么?”

我缓缓摇首道:“不能。”

“殷商灭亡时,周武王能将甲胄兵戈倒载在车上,以示天下不再用武。如今殿下能放下刀刃,偃武修文,不复用兵了吗?”

我轻叹一口气:“不能。”

“从前周武王将商朝的遗民进行封赏,是因为他有自信能置他们于死地,如今,殿下登基后,有把握能随时置您最大的敌人于死地吗?”

我沉默不语,因为他这次问的不是别人,而是父皇。

他淡淡地看着我的眼睛:“太子殿下,所谓太上皇之议,你和先哲相比,有四不能。还请殿下深虑之……”

我上前了一步,想去掀开他的车帘,却最终只抓住了一风的飘逸。

车轴转都,辘辘地向前了。

原来,他终究是在乎我的。

我坐在寝宫中发呆,母后进来的时候,我不禁开口问道:“母后,留侯在我身处险地时助我,为什么如今却又要走?”

母后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事操劳,仍是顿住了脚步,道:“他侍汉数载,从来没有料不准的事,没有算不到的机谋,建汉之初,你父皇曾夸赞他是大汉第一谋士。后来他看重你,认为你有齐天之志,定能一展乾坤,这才以才事你。可是后来,却见你被围困在白登,为匈奴所擒。惊愕之间,也担忧自己的一世善于筹谋之英明尽毁……他为你如此奔波,也是怕自己晚节不保。”

我看着眼前的地缝,笑道:“是么。难道他不是因为为我?”

“乱世中,有心的人,难道能生存下来?”

我抬眼望着母后,母后却没有看我,穿过我的身侧,径直向内室走去。

他是在说留侯,还是在说他自己,抑或,她是在说父皇?

不久,我等到了父皇的銮驾,也等到了护驾而来的樊哙,刘建,还有恶来。我本以为父皇在一怒之下,会杀了刘建,却不想他毫发未伤地归京了。

我和母后这才向外公布了消息,父皇殡天的消息,还有我即将登位的消息。

但回京的人中,刘如意和戚夫人聚在,却并没有韩信。据说他现在和陈希一处,屯兵在巨鹿。

着人撬开钉得死沉的棺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殿中一下子便总充满了陈腐的气息。他的身体被罗绮包裹着,里面却已腐烂衰败。

我走近看去,父皇的面容如融化了一般摊在那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上那粘腻黑败的面庞,再到颈项,胸膛……

他本来那么强大,我几乎以为,他是一个不死的存在;而如今,他确真的死了。

屏退了所有的人,只留我一个人为他守夜。

我一直看着他,眼睛不愿意离开,即使房中弥漫满了熏香和腐臭交织在一起的奇怪味道,我却仍不愿离开。

我贪婪地看着他,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分空气。

我忽然发现,原来,我竟是享受的。

登基那日,我起的很早。

天还是灰蒙蒙的,星星才刚刚黯淡下去,殿上还点着烛光,母后已经梳妆好了,在殿上等我。我身着玄色的龙袍,上绣九条五爪金龙,尊贵而威仪。母后亲自绣的,三天两夜。

等着一天,我等了很久,似乎耗尽了我的一生。

我看着不断漏下的沙漏,不禁想起过去,那恍若隔世的青稚和单纯。

洪亮的钟鼓鸣声打破了皇城的夜晚的静谧,也拉回了我的游思。

“陛下,时辰到了。”

我牵起母后的手,迈步而出。她脸上的表情,如雕像般庄重威仪。

一重又一重,我迈过门槛。

当最后的一道大门打开,我们走出宫殿,钟鼓声已经鸣了三响。

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在地上匍匐,我登上长安的最高处,下面整齐罗列着守在四方的长安御林军。

母后放开了我的手,我向前走去,迈上小台阶,走向那个我汲汲而求的那个位置,那个耗尽了我一世真情的地方,那是一张龙椅,宽大而富丽堂皇。我缓缓地撩起袍角,落座。

这一天我期盼了很久,如今俯瞰天下,却有些不真实。茫茫的视野中尽是皑皑的白骨。

地平线的尽头,风吹如诉,宛若大地送别的箫声。

除了保国安民,大赦天

下外,我发出的第一道诏书,是封如意为长乐王,永享王爵,算是兑现我的承诺。

我发出的第二道诏书,是封韩信为太尉王,统领天下兵马,封地为燕国和韩国两国。但需他来京受赏。

大典结束后,我吩咐刘建,若是韩信不受赏进京拜谢,便派死士去刺杀他。刘建问我:“何名?”

我道:“朕的父皇便是死在他手,他弑君的罪状,朕总有一天会昭告天下,为父皇报仇。”

刘建点了点头,却带我去看了一个人,阴湿的大牢让我不禁微微皱眉。

刘建指着里面一团看不清样貌的人体说:“陛下,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隐约猜到,却仍是说:“不知。”

刘建嘴角勾出一丝极为诡异的笑:“您答应过我,只要有一天陛下能登于九五,我便能报仇雪恨的。这个,唤作“人彘”。陛下,您不知道这其中的工艺,先得将手脚砍断,用两只月牙形的钳子夹出了眼球,用香烛熏聋了耳朵,灌哑酒……”

我打断他的话:“这是谁?”

“是戚夫人。”

我深深地看着刘建:“朕是答应过你,要为你报仇。但你不是学过仁义么?朕没有想到,你如此残忍……”

他忽然狂笑了起来:“我心愿已了,陛下要是要赐死我,我立即就去死。”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并非不满意他的作为,但明面上,我却不能承认他,赞扬他。至少冠冕堂皇的地方,我得做好。

我叹了口气,抚上刘建的背脊:“你别笑了,朕看着你笑,真为你难过。”

“为什么不笑?我大仇得报,为什么不笑?”

我微微皱眉:“你下去,先回府好好反省,朕慢慢跟你算你残害太妃的罪状……”

我看着刘建被人拖拽下去,便转头望向了最阴暗角落的“人彘“,谁也没有办法想到,她便是那个舞姿优美,甩袖折腰,彩袖凌空飞旋,能娇躯翩转,长于鼓瑟的美人,戚夫人。

人彘的工艺,是我让绕了好多的圈子,让人传给刘建的。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照做了,他在宫中炼了这么多年,却心思仍是这么单纯,做事冲动,这么容易地便被人利用了。

我煞费苦心,做这一点,当然不是为了一个女子,不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太妃,而是为了我如今最能称得上是我威胁的人。

我面色哀伤地叹了口气,道:“长乐王这些天和朕一起守灵的时候,常说见不到他的母妃,朕不查,竟落太妃于此。传朕的旨意,召长乐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不好意思,更完了。下一次更新应该还是会在这一章,把这一章补完。算是快完结的打折和更晚了的道歉吧。某欧最近有点忙,一有时间,就会去回复评论O(∩_∩)O~

最近在码新文,呵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