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瘫坐地上，慢慢活动一番手脚，然后才眯着双眼，看一眼桌后众人，随着垂头不语。

人杰忽然开口，道：“断魂魔刀常开颜，久违了。”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常威更是挺直身子，大瞪双眼，看着人杰，道：“阁下是谁？你胡说些什么？老夫不懂。”

人杰道：“那就叫你常威吧，你满意吗？”常威身子一振，像是吃惊不小，但嘴里却异常强硬，道：“老夫姓贾，乃总督的师爷，你们将我抓来是犯法的！按律当斩。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不追究你们。否则，总督大人兵马一到，尔等全都难逃一死。”

人杰冷笑，道：“贾师爷，你真会演戏。可惜，我们并不欣赏。你脸上的人皮面具虽然精巧，但仍有漏洞。盼雨，从左耳后下手，剥去他的面具。”盼雨应声动作，一手拧住常威耳朵，一手撕下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人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冥冥中自有神灵在，干了坏事终究会受到清算。常威，现在轮到你了，说吧，二十五年前，你是怎么毒死你师傅，断魂刀派掌门林智远和师母，以及十位同门师兄的？”

常威忽然嚎叫道：“我干了坏事，上有神灵惩罚；下有官府审判。尔等江湖草寇，无权过问！”人杰正想反驳，林梦君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大声道：“他们无权，我有权！”

常威冷哼：“你凭什么有权审我？”林梦君道：“凭我姓林！而且知道你左胸，有一黑色胎记，形如老鼠。盼雨，替我撕下他的衣服。”

常威的衣服被盼雨一撕两半，扔在地上。灯光下，清晰可见常威左胸果然有只老鼠。

林梦君惊呼一声：“天哪！果然是这老贼！”昏倒在丈夫怀里。

常威一怔，自言自语，道：“这秘密天下只有两人知道，她怎么会晓得？”

人杰道：“姓常的，你丧尽天良，毒杀师门十二条人命，抛弃妻女在先；投靠清廷，助纣为虐，捕杀前明遗臣，祸害黎民百姓在后。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凡我正义之士，人人皆可得而诛之。今天你想逃一死，只怕比登天还难。”

常威道：“看来，你们对我所作所为，知道不少，抓我是有备而来。好吧，常某承认自己有罪：当年一念之差，毒死了师门众人。但其他罪名全系莫须有，口说无凭，常某不服。”

人杰道：“好吧，我们就让事实来说话。祁家四虎，是你门下弟子吧？十年前，你就派他们投靠了清廷，在如今的总督，当年的皖南绩溪知县，满人阿布手下当捕快。杀害明朝兵部侍郎余德，火焚余家庄。祁家四虎连余德十岁的儿子也不放过，率兵追杀，直入深山。

事后阿布因此受到嘉奖，升为知府。从那以后，更加不遗余力，捕杀明朝遗臣。抄没其家，私吞财产。祁家四虎随阿布升迁，作为他的鹰犬，横行无忌，所得脏物没少孝敬你。

狗官牛天禄本是绩溪守备，火焚余家庄，他也有份。靠着和阿布同样的原因升官，几年后成为皖南提督。你为了巴结他，与之结成儿女亲家。为讨牛家欢喜，你率领三个儿子，晚上戴着面具，连抢三家富户，死伤五人。将抢得脏物作为聘礼，送到牛府。也是事实吧？”

常威尖叫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人杰道：“姓常的，你太健忘了。你儿子的婚礼上，你还和我动过刀，怎么就不记得了？”

常威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你就是那杀牛天禄的凶手！天魔的徒弟，十年前逃走的余德的儿子。总督阿布老爷到处捉拿你不得，原来你竟躲在我们眼皮下，专门和我们作对！你处心积虑要杀总督，梅花老祖是你一伙的，总捕头薛霸也是你一伙的。齐横等四人受你指使，利用我混进了总督府，准备伺机向总督下手。好周密的计划，好恶毒的用心！只可惜总督大人和参仙，已知道了。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人杰冷笑：“我且问你，阿布是怎么知道的？”常威道：“参仙告诉他的。”人杰道：“别做梦了，参仙和他的十二白衣剑士，还没离开住处，就全都进了鬼门关。你又让我擒拿至此，阿布能知道吗？”

常威道：“你把我抓到此处，要干什么？”人杰道：“当然是受审，处死。你若能说出阿布的秘密，我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常威沉思一番后，答道：“我可以说，但有个条件。”

人杰道：“你还敢和我讲条件，凭什么？”常威道：“凭我说出那秘密后，你不但可以知道：打擂比武的全部计划布置；还能了解阿布家的机关暗道，以及他的财宝所在。”

人杰道：“好吧，成交。什么条件？”常威道：“放过我几个儿子，饶他们一命。”人杰道：“我本没打算要他们性命，既然如此，答应你。”

常威道：“你既然能在夜间将我掳走，肯定也能进入总督府的大堂。由大堂向右拐，连过两个天井，就是军机室。阿布身为封疆大吏，统辖一省之军政，有关的一切资料文件等，全在军机室一个大铁柜内。军机室门外，通常由八名清兵把守，擅入室内者，格杀无论。

军机室大门上方，设有千斤铁闸。白日关闭，夜晚开启。开关在门前左边的铁狮子嘴内，舌头左开右关。此外，室内大铁柜也有机关：右侧地上立着个铁香炉，欲开铁柜，必先左旋香炉盖子三转，否则，脚踏铁柜前地板，香炉里便有毒烟喷出，脚下弹出铁锁扣你脚踝。至于阿布所住房屋的设计图，则在军机室阿布所坐公案的夹层中。我所知道的就止至此，阁下还有问的吗？”

人杰摇头道：“我没什么要问了。”

“我有事要问你。”已经醒转的林梦君忽然穴话，随着起身，向常威行去。

“你要问什么？”常威道。林梦君猛地拔刀在手，泪流满面，道：“恶贼，你害得我母女好苦！”话音刚完，足下一软，钢刀落地，身子向后倒去。闻佳来飞身而出，将其揽入怀中。

人杰道：“佳来兄，扶她回去休息吧。”闻佳来点头，依言扶走了林梦君。

常威突然对人杰道：“在下斗胆，请问阁下：这位女英雄大名？”人杰想了想，道：“她姓林，名梦君。”常威又道：“阁下此前曾言，常某抛弃妻女。此话怎讲？望阁下告诉常某，这个将死之人，”人杰道：“这事终会有人对你讲，轮不到我开口。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去想吧。”

常威坐在地上，没再言语。人杰吩咐道：“盼雨，带他仍回那小屋。”常威道：“慢着。”人杰问道：“你想说什么？”常威道：“乞给纸笔，常某如想起什么，好写下呈送大侠。”人杰道：“好吧。马上就给你。”

离开密室路上，佳眉道：“人杰，你准备让谁送常威，去九华山见林梦君她妈？”

人杰道：“我本来准备让你哥嫂去的，但又担心，林梦君半路上把常威杀了。”佳眉道：“那至于吗？再怎么说，也是父女俩。退一步说，林梦君真下得了手，也要等到见了她妈，林芳以后。不过，你最好多派个人一起押送，以免常威逃走。”人杰道：“好吧，就这样办。”

傍晚，打擂的人归家。一进门就向人杰报喜：南粤圣母已初战告捷，为夺取第六名武举迈过了头一关。人杰大喜，传话：摆宴庆功。

聚餐前忽想起一事，唤过盼雨，道：“送份饭菜给常威。”盼雨依言而去。

过得会，急冲冲跑到人杰身前，道：“大哥，常威自杀了。这是他留下的字条。”说着递过张纸在人杰手里。只见上面写着：“一朝失足，千古遗恨。无颜面对，罪人去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