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长叹,老人主动地开始讲述有关洪庆国的琐碎信息,肖跃适时打开录音笔,小吴也跟在一旁不时做起记录来。
洪庆国是白头村土生土长的村民,也一如平常村民一般生活、娶妻生子,下岗潮时没有保住原有的工作,家里原本因妻子长期患病就显得有些局促的经济状况因此更显得难熬,幸亏有一手开大车的本事,才挤到销售运输公司车队,成为了一名临时工。
但车队不像原先,运送煤渣的时间一般都在晚上,时间又长,一趟下来车队的正式职工都免不了腰酸背疼,何况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
于是,洪庆国几乎没有什么时间照顾家小,一心都扑在跑车下来的收入上。
“好在我小元娃懂事。”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连连点头,“人家娃都在外面疯跑着耍,他不,他看不得我累,只要是在家,就早早地把活儿抢着干了,照顾我,照顾他妈,忙完还不睡,要看看书呢。”
肖跃心里点点头,看来他对洪小元的认识果然不错。
紧接着,老人眼眶就有些红起来:“本来啥都好好的,但是儿媳妇病故,哎……”
洪庆国的妻子是在半年前去世的。
那会儿洪小元已经开始了住校,老人一个人在家中打点一切,除了给妻子办丧事时公司批了三天丧假之外,洪庆国仍旧一直扎在车队,这份不算铁饭碗的饭碗,成了洪庆国的家庭支柱,也成为了他的束缚。
“他回来的时候,不敢勾我难过,就一直笑,但是背后自己偷偷躲灶房哭,哭完媳妇哭娃,说他谁都对不起……”
“奶奶,”肖跃看老人有些泫然欲泣,便点到为止地换了话题问道,“洪庆国平常在家喜欢喝什么酒?”
老人脸一板:“胡说啥啊,他能喝酒?他当初结婚的时候,好么让别人给硬倒了三杯,结果浑身红彤彤地,过敏!他就喝不成!”
肖跃感觉自己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瞟到小吴身上,小吴马上点点头,紧接着飞快地记录起来。
“他平时省得,小元娃上学之后一件新衣服都不舍得买,这下好,省下来的钱全部赔出去,娃的学费都成问题。”老人絮絮叨叨边说边叹,终于还是忍不住,用衣角揩了揩眼泪。
“老人家,你刚才说,不是有人来专门资助过?”小吴不解地问道,他分明记得他们来的时候,老太太说的那句话。
“呸!”老人将手愤愤地放下,“我要是拿了那钱,老脸就扔了算了!我当他关心我们家,结果问的全都是些乱七八糟问题,问我儿和他陈家咋了?说我儿是媳妇死了,见不得别人好,我直接就给打出去!”
肖跃心想,想必是世相头条干的事情了。
当下拉住老人安慰:“奶奶你放心,我们是正经的记者。”
他从来都不屑于搞引导提问那一套,这是一个媒体人的自觉。
从洪庆国家里出来之后,小吴拿着本子跟他聊:“肖哥,今天还真来对了,洪庆国一个喝酒过敏的人,怎么可能醉驾?再加上小卖部店家的话,哼,世相头条那边也敢!”
肖跃却笑得胸有成竹:“世相头条当然不敢,再怎么说都是要受到规则制约的媒体,直接编造消息可是要直接退圈的。再说了,如果世相头条要直接编新闻,他们还专门来找洪庆国的母亲做什么?”
“世相头条来找洪庆国的母亲?肖哥你怎么知道的?”
“看看看,又来了,不分析的毛病不改,就离记者还远着呢!”
小吴讪笑:“嘿嘿肖哥,我不是不分析,我这不是……没分析出来嘛。”
肖跃好笑地看他一眼,说:“洪庆国母亲一开始对我们的表现,包括她最后提到‘有人送钱’这件事的时候,特别的反感,就说明她肯定对来访者很厌恶,为什么厌恶?”
“因为……采访出发点就有问题啊!”小吴拍掌,“正经采访谁会去问那种一看就是为了博眼球的问题?”
“没错。”肖跃点点头,“能跑来白头村实地采访的,一定都是业界有话语权的单位,平常那些没人关注的,跟着后面转发转发也就罢了,而那些有话语权的单位里,能这么搏出位的,除了世相头条没别人了。”
小吴茫然地挠挠头:“对啊……那,那为什么世相新闻都实地采访了,还会有这样的消息?”
“想不通?”肖跃抬眼看着他,仍旧笑着,“想不通的话,我们就该去采访采访那一对新人了。”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肖跃想到刘老师泛起薄汗的脸,心里暗暗地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