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突然停了下来。

洪小元呆立在门口，有些不太明白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小元？！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身后响起小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似乎还带有一丝慌张，洪小元呆滞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小吴，小吴在这种目光压迫下牵强地笑着开口：“哈哈、我以为你们走了……喔我刚才去扔了个垃圾，扔了个垃圾……”

小吴惊讶的声音惊动了门里的肖跃和刘老师，他们冲到门边将门果断地打开，小吴来不及去阻止的时候，洪小元已经透过肖跃和刘老师身体中间的缝隙看到了正对面的大办公桌上有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他念叨了许久的奶奶。

“你们……这是……”洪小元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成熟而冷静，可事实上，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每一个汉字都是那么熟悉地在嘴边盘旋着，或许是它们数量太多了，导致一齐拥堵在喉咙那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将他的整个咽喉都顶得生疼。

“小元你听我说，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刘老师仓惶上前拦住洪小元，两只大手都不知道应该摆在哪里才能抚平孩子心中的震撼。

“我奶奶、我奶奶她……你们，不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们这是为什么啊！！！”

洪小元好吐字艰难，他仿佛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又仿佛依旧搞不懂，那些汉字一个接一个地被他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硬生生从喉咙里拽了出来，终于在最后淌着血连成一道完整的线：“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奶奶呢！我奶奶她人在哪！！！”

沉默迅速笼罩住了所有人，空气中只能听到洪小元出离愤怒的呼吸声。

最终洪小元跌跌撞撞地撞开肖跃和刘老师，扑倒在庆国妈的遗像前，仔细地看着。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可却又怕触碰到之后，这件伤感的事就会立刻变为现实巨兽将他吞没一样，最终只是把手停在相框前微微颤抖着。

“奶奶……”

刚轻轻地呼唤出一个字节，泪水伴随着哭号就止不住地往外奔流，悲伤迅速充满了整个办公室，强烈的气息压抑着肖跃，让他一动都不能动。

每个人都被这种哀恸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淌下泪来，肖跃心中的愧疚像是找到了倾泻的出口，跟着眼泪鼻涕一把又一把地往外迸发。

“小元，我对不起你，我本来应该告诉你的……”

“你放屁！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洪小元愤怒地回过头，冲着肖跃破口大骂，“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吗？就能决定我的人生了吗！你以为你给我出过力，我就必须要感恩戴德，你做什么都会在你身后鼓掌助威吗！肖跃！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洪小元你胡闹什么！”小吴冲进来站在肖跃身前，“你知道不知道肖哥他有多难？！为了你的事情，他哭过多少次，他努力过多少次！你怎么能就这么极端！”

“我极端？我问问你，如果换成是你呢！你爸爸坐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奶奶照顾你半生，最后临去世之前都见不到你一面，而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口口声声为你好的人干的，你会怎么想！”

“这些事情发生谁都不想的啊，小元你不能这么说你肖跃叔叔知道吗，要怪就怪我，是我拦着肖跃不让告诉你的啊！”刘老师也在哭，甚至快要冲着洪小元跪下了。

可洪小元却并不领情，他忍耐了半天，手指早已经握成拳，半晌才压下去自己的痛哭，冲着肖跃冷冰冰地问：“肖跃，我奶奶到底怎么了！”

肖跃似乎是很累了，他的表情哀伤而疲惫，他不敢看洪小元，只是垂着头轻声说：“小细胞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治愈不了了，我本来……我本来也希望能够多拖延一段日子，可是实在不行了……一周前，一周前……”

他说不下去了，眼泪混合着愧疚将他堵死，脑中全部混沌成一团，任凭他费劲浑身力气也抽不出一点点思路线索。

洪小元也累了，他不断冷笑着，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露出鄙夷的目光来：“呵呵，你们都是王八蛋。”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跑下了楼，连原本上来要带走的文具书本都没有拿，就这样飞奔下去了。

小吴看肖跃和刘老师失神的样子，急得一跺脚就立刻跟了出去，可他毕竟已经喝了不少酒，哪里还能看到洪小元的身影？

他只得在楼下不断地呼喊着洪小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终于，不远处坐在出租车上的苗香寒听到了小吴的声音，立刻付了钱窜出车，冲小吴跑过来。

“怎么了？小元呢？”苗香寒拉着小吴的衣服慌张地问。

小吴满头大汗，脚步也有些虚浮，眼睛无助地向四周探看着：“小元……小元刚才上楼的时候，不小心知道他奶奶的事，现在跑不见了！”

“你说什么！”

……

对洪小元的寻找持续了一整夜，在寻找的过程中，苗香寒从小吴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