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洪小元的激愤来由，也理解肖跃这边的处境，这件事根本谈不上谁对谁错，尽是无奈。

一整夜的搜寻都没有结果，几个人都急疯了，肖跃给出了一个可能性，他苦着脸，有些精疲力竭，但仍旧坚持着提供了一个方向——白头村洪庆国的家。

洪小元或许把高考后肖跃几人给他包的红包都拿来做这件事了吧。

小吴开不得车，干脆打了车要往白头村去，刘老师自然也自告奋勇，可肖跃却不愿上车。

“肖哥，你不去怎么能行？”

肖跃只是苦笑着摇头：“他不愿意见我的，你们去吧……对了，把这些带上，这是老人家留给孩子的遗物，我……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肖跃的坚持让几人只得自己前往白头村，他就连苗香寒建议小吴留下照顾的说法都拒绝了，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办公室里。

几次白头村之行，这一次显得尤为漫长。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天已经擦亮的时候，车才终于在白头村口停了下来。

苗香寒第一个奔跑着冲到洪庆国的家，还没进门，就看到了房门大开着，里面乌漆嘛黑没有开灯，却在初升的阳光中模糊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正是趴在奶奶床边的洪小元。

“小元，你还好吗？”

苗香寒想要斥责的话在看见这一幕之后立刻变成了担心和关怀，她放轻脚步走进去，仿佛是怕打扰了洪小元与奶奶的相处那样。

“苗老师，你知道的，对不对？”洪小元隐在暗处的声音有着童稚的苦痛，让苗香寒险些也掉下泪来。

“是，我知道。”

“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我那么信任你们……”

这一次洪小元没有再如同晚上一般暴怒了，只是这种心碎仿佛还不如暴怒时那样容易让人接受。

苗香寒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屋里的情况，她看到洪小元跪在地上，整个上身都趴在庆国妈的床边，来回抚摸着那床已经破旧不堪却又十分干净的被褥，静悄悄地流着泪。她有些难以自持，走上前坐在床边，抚摸着洪小元的头发。

“我们不是想要骗你的。”苗香寒的声音也低下来，轻柔得好像一用力就会破坏了这一场生死团聚一般，“小元，你是个大人了，你知道一个人的一生中，做决定的是谁吗？”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本来以为是我自己的。”

“发生这件事，难道就不是了吗？小元，你奶奶的人生一直在围绕着你转，但是她的人生本该是她的，对吗？”

“是……”

“那么，她对自己人生的决定，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尊重呢？”

“苗老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想到老师这样说，就是因为不告诉你她病情的这件事，是你奶奶自己做的决定了吧，但是你看，这样是不是就产生了矛盾呢，你有你的决定，她也有她的，作为老师，还有肖跃叔叔、小吴叔叔、刘老师，我们这些人究竟是应该尊重你的决定，还是你奶奶的呢？”

“……”

沉默的洪小元在努力地思考着，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让他十分困惑的大话题。

苗香寒又轻轻地说起来：“当你们的决定互相冲突，一定会有伤害的话，作为成年人，我们往往会在无奈的情况下选择一种伤害最小的方式，我这样讲，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苗老师，我接受不了……”

“你是不是觉得内疚？其实不是这样，小元，如果我们提前让你知道了，那你奶奶最后的时光里可能都会带着一份不安心，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相信你会更内疚的。”苗香寒说着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洪小元轻抚被褥的手上。

“小元啊，你知道吗，不管我们怎么做，内疚的永远都是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