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君臣一心(2 / 2)

宋玺连连摆手道:“编入燕者,空名也,实际受享者,乐毅也。大王倡伐齐之名,乐毅享破齐之福,岂非为他人伐耶?”

燕昭王不高兴道:“从来伐国,俱系命将,岂独寡人!今日命乐毅,便要信任乐毅。”

宋玺道:“命将不过是一时专征伐,功成即当报命,哪有为将既已得其城邑,三年不还其主,而竟自拥之以观待变之理?乐毅之心,人尽知之,而唯独大王不知。此何意也?不过感其复齐之仇恨。若复齐仇而得地归燕国可为功,若复齐仇而得地自据不归燕,则又不算功,要算为罪矣,大王奈何只念其功,不思其罪?”

燕昭王沉吟半晌,方道:“原来如此。”

宋玺满心欢喜,作为燕臣,他也是见不得乐毅高他一等。

“摆酒。”燕王大喝一声。

宋玺喜上眉梢,这燕王定是听了他的话,会群臣,商议此事。

乐毅自攻齐以来,从不把燕国臣子放在眼里,对他们多有怠慢。这些臣子十之八九嫉恨乐毅,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太子乐资因乐毅而受罚,恨不得立时罢了乐毅,如果这回解了乐毅的大将军之职,太子对他宋玺定会心怀感激。以后太子即位定有他的好处。

现时就有骑劫千金赠送。

不一时,群臣皆集。

燕昭王和群臣共饮。

宋玺见燕昭王眉间闪着怒色,这怒定是为乐毅而起。乐毅轻狂,自要付出代价。

宋玺眼巴巴的等着燕昭王切入正题。

燕王与群臣饮了数巡,放下酒樽,长叹一声。群臣屏息,听燕王发声。

过了数息,燕王扫视群臣,方道:“君之所以为君者,赖直臣;国之所以为国者,赖贤臣。既有贤臣,君国之幸也。奈何不利于奸人,而奸人必欲谗而去之,实在可恨也。寡人欲报齐仇,筑黄金台以求贤,求之数年方得昌国君之贤才。昌国君又训练兵将,将近三十年,方能为寡人报此深仇。”

宋玺端着酒杯,本是笑着,听此,如六月里寒冰浇顶,那笑全冰在脸上。

“如今仇已报矣,功已在矣,正宜君臣安享荣华,奈何老天生此一辈忌贤妒能之奸臣宋玺……”

听闻,宋玺如五雷轰顶。

燕昭王居然当群臣的面骂自己嫉贤妒能,还是奸臣……这是要拿他杀鸡警猴。

宋玺哆嗦得像筛糠一般。

燕昭王一拍案几,大声怒吼:“奸臣宋玺,架言昌国君欲自王于齐,挑唆寡人废弃之,令为君臣的一番际遇不得保其终始,其意何险,其心可诛!如果寡人误听之,不独辜负昌国君一片血诚,并寡人三十年求贤之心,俱自弃如流水,实在是可耻可恨可恶。”

宋玺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离家出走了。

燕昭王咬牙切齿的继续走近宋玺道:“据你巧言,以昌国君欲王齐为词,若以破齐之功论,昌国君即立为齐王,也未尝不可。”

“大……王,臣……臣……也是心忧大……燕……”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留你何用?”燕昭王大声道,“拿下,斩杀其首,悬于城门之下,谁若胆敢离间昌国君与寡人十年之谊,与这宋贼同罪。”

“大王英明。”郭隗高呼。

群臣响应。

燕昭王斩了宋玺,派遣客卿屈景持节并赍诏书,亲至临淄,拜乐毅为齐王,尽有全齐之地。

乐毅接着诏书,惊慌不知所措。

细问屈景,方知是宋玺进了谗言,乐毅听闻满脸泪水,泣拜于地,死不受命。

乐毅表文,托屈景回奏燕昭王。

燕昭王打开表一看,只见表文上写着:

臣闻:为臣有誓死不变之大节,为将无拥兵要挟之功名。臣毅,异国之臣,蒙大王一顾,即立为卿相,委以军国之大任,肝胆托之,腹心待之。

凡臣有言,言必听;凡臣有计,计必从,真不啻风云之会,鱼水之情。

臣每誓肝脑涂地,以报高厚之万一。今幸一战胜齐,使大王深仇得报,大耻得雪,虽可少效涓埃,然而臣心未尽也。故留兵徇齐,欲抚有全齐之地,以扩大王之封疆。

因思破齐与抚齐不同,破齐可以用威,抚民必须用德。臣德威并用,欲以彰大王之仁义。

莒、即墨二城,至今未下,臣之罪也,即有人言,亦其宜也。即蒙大王知臣有节,不信其言,不加罪戮,臣已感恩无地,奈何复辱明诏,谕立臣为齐王?

大王既下诏立臣为齐王,则是大王亦疑臣实有此心矣。若实有此心,则是臣为拥兵要挟之奸人矣,则是臣为变节之匪人矣。

臣素奉敬君子,君臣之节凛然,决不自辱以负大王之知。乞大王收回成命,容臣展布腹心于始终,则君臣一日之雅,可垂千秋矣。

若必强臣为不义,臣有死而已。不胜惶悚之至。

燕昭王看了乐毅表章,见其抵死不肯受齐王之命,非常高兴,谓群臣道:“我就知昌国君不负寡人,一如寡人不负昌国君。”

哪里是君臣,分明是生死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