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岳不接茬,又把那个小木盒推过来,“你再看看这个。”
叶明瞻叹了口气,把画推到一边,拿起木盒。
盒子是紫檀的,散发着淡雅的木香。盒盖没有雕饰,刨得溜光水滑,看外形、大小应该是个印盒。
他打开盒盖,里面果然是枚印章。
印石是上好的鸡血石,一指长,二指宽,没有印纽,三个侧面浮雕着三组图案,分别是:寒梅照水,流云追月,横笛染霜。这三组图案利用了鸡血石“红血”、“灰冻”的天然分布,雕得十分巧妙。
拿其中的“寒梅照水”来说,刻印的人把“红血”雕成一树寒梅,把下面的“灰冻”和夹杂其中的“血点”雕成了清溪和倒映在溪水中的梅花。
要在二指宽的印石侧面雕出这么精细、灵动的图案,这刻印人的手艺,跟那些国宝级雕刻大师有一拼。
印石的第四个侧面光滑平整,什么也没雕。
印文是“临风却月”,只能当闲章压角。这刻印的人也不知怎么想的,没用闲章常用的飘逸、潇洒的字体,却一本正经选了汉官印的字体,下刀雄浑奇肆,气势磅礴。
就着残留的印泥,叶明瞻把印在手掌上按了一下,又翻过来看了一会儿,被彻底搞糊涂了。他把印章放回盒子里,抬头看着宫岳,“小舅……”
“这印怎么样?”
“构思巧,雕工妙,全国的制印名家里能捣鼓出这水平的也是凤毛麟角。”
“把这印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
“为什么?”
“这是给女人用的。而且,只能给擅长画梅花图的女人用。‘临风却月’一语双关,既是说梅花,也是说人。”
宫岳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一看就明白。”
“我又不傻,这三个侧面的图案是姜夔的《暗香》吧?‘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下一句,美人就出场了。第四个侧面本来应该雕个美人,可这家伙偏不。他不雕不是因为不会,凭他的手艺,西施,臭虫,想雕什么就雕什么。”
“他让第四面空着的意思是:美人正捏着印呢。”
“十足的文艺流氓,调戏妇女的高手。不过,这印没印纽,不好分正反,每次用之前都要先翻过来瞧瞧再盖。他让第四面空着,除了调戏人,也有实用价值。每次盖的时候,只要确保右手大拇指捏在这光滑的一面上,印文就是正的,不用看。”
“没错。”宫岳站起来,朝角落的饮水机走去。
叶明瞻跑过去帮着他拿杯子,放茶叶。然后,两个人各自端着杯茶又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了。
宫岳用手指敲着茶杯沿,“明瞻,画画和刻印的是同一个人。”
“哦。”叶明瞻点点头,等着宫岳往下说。
“我现在需要这家伙去执行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叶明瞻问完就反应过来了,笑着摆摆手,“保密条例。”
“我只能告诉你,这任务关系到几百万人的性命。”
叶明瞻噌一下坐得比钉子还直,两手往桌沿一搭,瞪着宫岳,“这任务是不是和地震救援有关?不然你们也不会上这儿来。”
宫岳没吭声,喝了口茶。
“这人又会画画,又会刻印,是四艺研究会的人吧?是你的下属?”
“嗯。”
“你要下属执行任务,命令他不就得了?”
“要是命令管用,我就不会让你来了。”
“我?!……小舅,你是四艺研究会最大的官,你都使唤不动他,我能干什么?我都不认识这家伙。”
宫岳拿起鸡血石印章,“明瞻,这玩意儿是他专门刻给你的。”
“啊?”
“连印盒都是他自己做的。为了给他弄这种紫檀,我还专门派人跑了趟印度。简直是有病!他每星期至少给我打三次报告,说要见你。”
“这家伙变态吗!”叶明瞻脸上发烧,一把夺过宫岳手里的印章砸向墙角。
“他不光心理变态,还有暴力倾向,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精神病。”宫岳端起茶喝了一口,“他现在就在这里。我要你去见他,说服他执行任务。”
“你把我千里迢迢弄到这儿来就为了让我干这个?对着你的变态手下使美人计?!”
“你就当是友情客串吧。”宫岳面无表情地说。
“小舅!”叶明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