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像冷不丁被挠了痒痒肉的巨人，胡扭乱窜。叶明瞻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游乐园的蹦床上，他使劲抓着桌子边才没摔倒。

宫岳跳起来，展开双臂护住桌上的两台笔记本电脑。

另外那三张桌子上的电脑却没这么好命，和卫星电话、文件一起稀里哗啦砸到地上。他们的茶杯也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将近一分钟，地面才停止震动。

叶明瞻捡起掉在脚边的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一片灰黑，已经裂了。

“别管了，扔着吧。”宫岳说，“这几天震得越来越厉害，一天能震五六次，已经摔坏十几台电脑了。”

叶明瞻把坏掉的电脑放在旁边那张办公桌上，“是余震吗？”

宫岳摇摇头，“坐下听我说。”

叶明瞻扶起翻倒的塑料椅，坐下了。

“明瞻，我们没时间了。”宫岳面色冷峻，“你现在就去见那家伙，跟他谈。无论他开什么条件你都答应他，除了……”

“他要核弹头我也答应？他要当美国总统我也答应？”

“明瞻……”宫岳摘下无框眼镜放在桌上，眉心挤出的皱纹都能埋伏进一个连的士兵了。

“小舅，我知道你急，可没头没脑的，你叫我怎么跟他谈？你只让我看了他的画，他刻的章，告诉我他心理变态。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见了他我这么说——‘你好，变态，去执行任务吧。完了你就能当美国总统’？他的基本情况，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为什么想见我……你起码得告诉我这些，我才好跟他谈啊。”

宫岳把眼镜脚像卷尺一样在手指上缠了几圈，又让它弹开恢复原状，然后又开始往指头上缠。重复了三四次，他开口了：“这家伙叫靳风，比你大，今年25岁。”

“刚才你说他每星期都打报告要见我？”

“一星期三次。有时候四次。”

“他想见我可以来店里，打哪门子报告啊？”

宫岳又开始缠眼镜脚，半晌才说：“他平时都被关在芙蓉圃的地下资料库里。”

“像犯人那样关着？”

“嗯。”

“为什么？”叶明瞻有点吃惊，“因为他心理变态，还有暴力倾向？”

“靳风喜欢捅人，手里有什么他就用什么捅人。手里没东西的时候他就用嘴咬，逮哪儿咬哪儿。”

“这家伙怎么跟狗一样？”叶明瞻皱起眉头。

“他就是条疯狗。他第一次捅人是3岁，在幼儿园里。他跟几个小孩用塑料铲子在沙坑里盖城堡，一下午都玩的好好的，然后他突然就用铲子柄戳了其中一个小孩的眼睛。保育员听见哭声赶过去的时候，那小孩的眼睛已经被捣得像颗烂葡萄了。”

“天！”

“一开始我们以为他年纪小不懂事，瞎闹，就跟你往米缸里撒尿一样。可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靳风有病。第一次尝到了甜头，他隔三差五就会捅伤人。5岁那年，他把碳素笔整支捅进了数学老师的耳朵。我们只能把他关起来。”

“从5岁你们就关着他了？”虽然这个靳风的行为令人发指，不过把那么小的小孩关起来，叶明瞻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明瞻，他不配得到一星半点同情。你记着，他就是个冷血精神病。上一秒他还在对你笑，下一秒就可能要你命。”宫岳把眼镜架回鼻梁上，“他最近这次捅人就捅出了大麻烦。”

“他捅了谁？”

“一个女博士。去年冬天干的。”

“女博士？”

“这女人有五个文凭，心理学的，精神病学的，神经科学的……全是在英美名校里搞到手的。她爹是国安部的一个局长。出事前她正在加州大学研究基底神经节。她想拿靳风做文章，搞她的第六个文凭，就动用了她爹的关系。我只能同意。”

“她就跑到芙蓉圃来拿靳风做实验了？”

“她从美国带着一堆仪器来给靳风做正子造影。”

“正子造影是什么东西？”

“就是正电子放射断层造影术。”宫岳说，“这技术可以检测大脑功能。全世界有记录的变态杀手的正子造影都显示额眶部皮质和杏仁核周围部分的脑功能比较弱。这些区域是人脑控制冲动的部位，如果这些区域功能弱，这个人就容易失控，干出杀人、强奸之类的事，干完之后还毫无悔意。”

“是吗？”叶明瞻笑了一下，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都没听懂。

“那女人给他做造影的时候，他说有话跟人家讲，结果这蠢女人就把我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把头凑了过去。”

“他就把她捅了？”

“他拿这女人的派克笔把她的喉咙搅成了肉酱。真的是肉酱。给她做手术的医生告诉我，她的气管和食道就像用刀背剁了两个小时，准备做撒尿牛丸的原料。”

叶明瞻胃里一阵翻搅，也不知道宫岳是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很喜欢撒尿牛丸，隔三差五就要约朋友去粤菜馆吃上一次。听了靳风的“杰作”，他觉得自己最近半年都没勇气上粤菜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