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除了小姑一家没有来，几乎都到齐了。</p>
蒋大少的身份一曝，没人再敢小看大房了。</p>
老油条的温世荣走到蒋大少面前，笑得脸皮都皱了起来，说：“侄女婿，您是从北京来的，看的视野比较广，做事可靠，而我大哥即你岳父嘴巴比较笨，我相信，如果由你代替我大哥来主持我们家里的事情，一是我大哥有了个依靠，二是这家里面没有一个不服你的。”</p>
此话是要把蒋大少推出来，推到一家领导的位置上。</p>
蒋大少在部队里混官的。常说清官都难判家务事，他是傻了，像温家人那样傻，才会傻乎乎地答应温世荣这话。想都想得到，一旦答应了，坐上一家之主的位置了，这些温家人能乖乖听他的话？恐是下一步，集体要求他和媳妇吐出钱来周济温家，最怕要他以身作则，让蔓蔓照顾老人家。</p>
抱歉，钱是一回事，他陪媳妇来，正是看准了温家要吃他媳妇，他绝不可能让媳妇在这里受半点苦头。</p>
“二叔。”看温世荣这人刚刚的表现，不像温凤妹极品，蒋大少把二叔这声叫了出来，同时给个下马威，“二叔，说实在，一我是个外人，像二叔说的从北京来，北京人做事的风格好像与你们这里不一样。二叔你看得起我当然高兴。但你二叔真的确定，我这个从北京来的人，按照我们北京人做事的习惯来说话，你们都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p>
温世荣设的这个先礼后兵的陷阱，没想到蒋大少一眼看穿了。</p>
“二叔。”蒋大少仿效温世荣这招先礼后兵，拍打温世荣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您是长辈，像您说的，我岳父大人的性格不太合适出来做头，由您做主最合适不过。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向您先做一下汇报。我媳妇前几天在家里都昏倒了，身体不大好，我打算是过几天带她去我们单位看病的。但她心急于老人家的病情赶过来，等过几天，我还是要带她回去的。到时候希望二叔您能帮我们主持这个公道。”</p>
脚底抹油要溜？</p>
即使蒋大少打算带老婆溜，就蒋大少那身份，开一句口任务布置下来，在政府里面工作的温世荣，一人力顶狂潮，都得放蒋大少他们走。</p>
温世荣的脸色别提有多别扭了。</p>
好不容易家里出了个高官亲戚，什么都没有捞到放了走，谁愿意？</p>
不需温世荣放信号，一早竖着耳朵听他们两人说话的温家人，全冲了过来，围住蒋大少七嘴八舌的：“侄女婿，你这样走可不行，你可能不知道，奶奶在众孙女中最疼蔓蔓了，您最少得等老人家清醒了，看到蔓蔓嫁了个好人家才可以走。”</p>
“我看老人家现在都很清醒。既然姑姑婶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去和奶奶打声招呼，然后我和蔓蔓搭今晚的飞机。姑姑婶婶，你们真是太解人意了。我代蔓蔓谢谢你们。”说罢，蒋大少抛下这一众目瞪口呆的姑姑婶婶，来到老人家床前。</p>
见女婿过来，温世轩让开位置。</p>
走近到病床，蒋衍同志弯下腰，与不能说话的温奶奶正对上眼睛。</p>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两圈的样子，好像是抛出光圈要把蒋大少罩住。</p>
蒋衍同志伸出手，长指头作势梳理老人家的白发，嘴巴背着众人落到老人家的耳畔，低低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媳妇。”</p>
幽冷的眼珠子猛地锁紧了瞳仁，望着他，是瞪着他，旋转的光，凶巴巴的。</p>
之前，他坐在门口，老人家盯着他媳妇背影的眼神，他都见得一清二楚。</p>
媳妇说温奶奶疼她给她护身符，现在到了此地和老人见上面，不需质疑了，全是岳父温世轩撒的谎。</p>
温世轩为什么撒这样的谎？</p>
直起腰，转过头，一丝探究的目光打在了温世轩脸上。</p>
突如其来接到女婿一抹探究的眼神，温世轩青青的面色，好像反光的青苔。</p>
“爸。”</p>
温世轩像是小退了半步：“怎么了？”</p>
其实陆司令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了，蔓蔓是陆家的，不是温家的孩子，现在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全部的检验结果出来。然而，蔓蔓尊敬这个老父亲，他做蔓蔓的老公，想，顺媳妇的意思，尊重温世轩。</p>
但是，如果温世轩真是曾经做出一些对不起媳妇的事。</p>
英眉，在考虑到媳妇的心情时，极为艰难地拧：“蔓蔓她身体不大好，我想带她先回旅馆休息。”</p>
温世轩轻轻的呼气声：“行，你们先回酒店。这边我来和其他人说。”</p>
听丈夫说要先走，蔓蔓道：“阿衍，我没事的。”</p>
就知道媳妇不会愿意放老父亲一个人在这，蒋大少耍了个赖皮，装作皱着眉头，贴住媳妇的耳边说：“你不考虑我吗？是我不舒服，但是我不好意思当着众人说。”</p>
刚出机场的时候，蔓蔓已经担心老公能不能适应南方的酷暑，现在老公都自己这么说了，蔓蔓无奈，嘱咐父亲：“爸，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你知道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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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往媳妇腰上一搂，拖着往外走。</p>
走到门口，几个人看着他：“侄女婿——”</p>
蒋大少这会儿懒得废话了，两眸好比下山的老虎，一排雷鸣闪电横扫温家人：谁敢挡路？</p>
一个个退到了境界线外。</p>
于是，蔓蔓被老公一路拉到了医院门口，发现老公走路一路雄赳赳气昂昂不像有病的样子，疑问：“阿衍，你用不用去看下医生，反正我们在医院里头。”</p>
“不用。”答得太快，看见老婆眼镜上一道闪光，心里喊不妙，马上继续装起来，“我是说没有必要，在医院看病麻烦又浪费钱，我只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一躺。”</p>
素知道他是装，知道他不爱她面对温家人，但是，她真怕他万一是真病了，心里恼着，细眉微颦，道：“你最好不要是骗我，要是真骗我的，我和你没完。”</p>
嘴巴里好像被塞了颗黄连，蒋大少悻悻的。</p>
两人刚是要走出到大门口，一个声音喊道：“蔓蔓，是蔓蔓吗？”</p>
循声，看见一辆自行车驶过大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自行车跳下来，推着自行车跑几步到他们面前。</p>
“小姑丈？”蔓蔓认出了人，讶喜地喊。</p>
蔓蔓的小姑是在很久以前，在女儿五六岁大的时候病逝的，余下的这小姑丈林文才，到至今都未再娶，一个人抚养女儿林佳静。</p>
“蔓蔓。”将自行车靠在一边，林文才与他们两个是走到旁边的树荫底下说话，扶低眼镜打量眼前的侄女说，“你没有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都能认出你。”</p>
“是。”蔓蔓嘴角浅浅地展开一个笑窝。</p>
看媳妇这样子，好像这小姑丈不错。蒋大少抱着手在旁边观望。</p>
“小姑丈，你是来探奶奶的吧？”</p>
“我昨晚早上都要值班，中午收到你二叔发来的消息的赶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佳静上了住宿学校，一时赶不回来。”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林文才抹一抹赶到这里时额头的热汗。</p>
蔓蔓给老公使个眼色。</p>
蒋大少收到信息：走过去这附近的小卖部买水。</p>
“他是——”等蒋大少离开些，林文才悄声问侄女。</p>
蔓蔓结婚的消息温凤姊都不知道，林文才更是不晓得的。那晚上二叔组织的相亲宴，独缺小姑子一家。若不是奶奶生重病，恐怕二叔都不会想通知林文才。</p>
温家人都戒备林文才。说起来这其中的原因挺搞笑的。因为林文才并没有因为自己媳妇过世了，而把温家完全当成陌生人，这里面可能有蔓蔓的小姑留下遗言的缘故，林文才每到佳节，都会上门探望温奶奶，给温奶奶带点东西和包点红包。温家人，就从这点认定林文才是贪图温家祖宗的遗产，不然怎么会在老婆死了后对老婆的妈依旧这么好？</p>
只有蔓蔓和温世轩最清楚，林文才这人不贪温家任何东西，若不是小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在温家，可能连温家的门都不想踏进。</p>
可以说，林文才一家是温家里面的另类了。</p>
可惜，之前因为许玉娥拦着，许玉娥不准林文才踏进自己家门。说林文才像条狐狸，一心想霸占大房的遗产。再有小姑丈一家住得远，到城郊，蔓蔓想和小姑丈一家靠近，都挺困难的。</p>
“他是我老公。”蔓蔓说。</p>
“哎呦，结婚了，不错，不错。”林文才熠熠的眼神里能看出他是真心高兴，对蔓蔓说，“看得出来，挺好的一个小伙子。”</p>
蔓蔓脸蛋微红：“小姑丈怎么知道？”</p>
“你看你一个眼神，他马上跑过去给你买水。这挑男人，就得挑一个疼自己的。”林文才指着在小卖部买水的蒋大少乐呼呼地说，“不过，蔓蔓你向来聪明，姑丈一直觉得你不会嫁得差，比浩雪她们好多了。我经常叫佳静如果要在家里面向谁学习，只能是学你，不能学她们。”</p>
抱着几瓶矿泉水跑回来的蒋衍，听见林文才这番话，英眉一挺：温家人里面，总算出现一个正常的了。</p>
好感倍增，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小姑丈说：“想给姑丈买饮料，但不知你口味，干脆买了脉动。”</p>
“脉动很贵喔。”林文才这话是说给蔓蔓听的，含义是赞美她老公会做人。</p>
蔓蔓的脸又红了红。</p>
蒋大少则是从眼前的林文才看到温家的阳光了：没错，温世轩人是好，但嘴巴笨，做事不利索，看着林文才，像是个知识分子，说话幽默风趣，富有涵义。</p>
温家突破口在哪里，一目了然。</p>
“小姑丈。”论热络人的功夫，蒋大少不会输给谁，为了媳妇马上把热脸贴上林文才，说，“您探完奶奶，先别回去，我们今晚一块吃个饭。我请客。”</p>
林文才没有一口答应，提起眼镜，锐利的视线扫量蒋大少：“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本地人。”紧接想起什么，回头对蔓蔓说：“对了，上回我经过你们家的杂货铺，发现关门了，听你们邻居说你们一家都上了北京？”</p>
“不瞒姑丈。他是北京部队的。我现在家在北京。”蔓蔓说。</p>
“军人？”听到是军人同志，林文才的目光变了，一掌爽快地拍打到蒋大少的胳膊上，道，“好，今晚这顿饭我吃了。不过，你们既然从远地过来，虽然蔓蔓生长在这边，但嫁过去再过来是客了，今晚的饭局由我来请。”</p>
蒋大少和蔓蔓赶紧要说：不行。</p>
林文才不让他们两人说话，道：“说定了，蔓蔓你不能不让小姑丈为你们高兴一下吗？”说罢，向侄女挤挤眼睛，小小声说：军人没什么钱，不能让他请的。</p>
蔓蔓一窘：老公并不是没有钱，再说老公没钱她有钱。</p>
可林文才已经不管他们说三道四，自顾推着自行车走了。</p>
与媳妇一起走去酒店，蒋大少手指捉摸着下巴，议论起林文才：“挺好的亲戚，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p>
“我妈的关系，不让我们和他来往。当然我妈不知道，我上大学那年，学费紧张，他偷偷塞给我爸一笔钱几千块，说是小姑的留言，要给我上大学用。我小姑不像大姑二姑，念过书，是很好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好像好人短命，小姑死的早。”蔓蔓叹口气。</p>
“你小姑丈也是念过书的？”</p>
“是，和我小姑是同学。小姑丈现在在电力局工作，工作稳定，但长年累月要上夜班，也挺辛苦的。我那表妹林佳静，年纪与媛媛差不多，明年应该也是要高考了。”蔓蔓说着小姑一家的情况，眉头小拧，亦是感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p>
把媳妇的肩膀搂着，两人进了酒店，一眼看到了在柜台办手续的陆家刘秘书。</p>
两个爷住这？</p>
“蒋中校。”刘秘书回过身，看见他们俩，打招呼时，不忘向蔓蔓表示亲近的敬意。</p>
蔓蔓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偶尔在君爷身边出现过，礼节性地点下头。</p>
“刘秘书。”蒋衍同志狡黠地扬起眉角，“你住我们客房隔壁？”</p>
“我怎么知道你们住这里？”刘秘书笑着打迷糊眼，意图敷衍过去。</p>
两个爷交代过，隐秘行事。</p>
蔓蔓内心里和老公转的是一个心思：两个爷住在这里？是选择性住在这里？或是巧合？两个爷到这里办什么事？</p>
“陆上校和姚上校，怎么没有见到？”蔓蔓佯作好奇地在大厅里四望了一圈，“我明明在飞机上看到你和他们在一起。”</p>
“我这两个上司公务繁忙，下了飞机四处去办事，到现在没有能回来，我这是先帮他们办理些手续。”刘秘书道。</p>
不管怎样，真没有逮住那两个爷的影子。</p>
暗里是咬了咬唇，蔓蔓有点不甘心。</p>
蒋衍同志却是捕捉到什么风影了，拉着媳妇的手，直上电梯。</p>
等他们两个一走，两爷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p>
“去开车吧。如果来得及，今晚十一二点能赶回来。”姚子业赶着人去开车。</p>
他们不是有意避开蔓蔓出门，而是真要赶去什么地方。</p>
进车门前，君爷的冷眸低下，向刘秘书发话：“找人在医院那头盯着。不止医院，这边酒店也要安排人。”</p>
“有的，您放心吧。”刘秘书用力点下好几次头。</p>
回到客房，老公说吹了空调风扇，马上病好了。</p>
蔓蔓的小爪子打到老公膊头：“你装，装什么装？存心害我担心是不是！”</p>
“蔓蔓，别气。”被老婆扔枕头的蒋大少，像躲地雷四处逃窜，最终，一跃而起，越过床，把媳妇一搂，抱在怀里啃着。</p>
被老公的舌头在嘴里搅着都没有气了，只剩下恼，小爪子在老公衣服上抓两把，作罢：知道老公难做人，算了。</p>
“可你让我爸一个人留在那里对付那群白骨精，成吗？”蔓蔓坐下来，马上说回父亲这事。</p>
见过温家奶奶，蒋大少现在对温世轩的想法不单纯了，伸出手对媳妇说：“你那块玉佩，再给我看看。”</p>
不知道老公打什么主意，蔓蔓忽的起来，走过去翻行李箱，找出藏在最底下的玉佩，啪的放在老公伸来的掌心上。</p>
以往，她因父亲说的话对这玉佩是宝贝极了，现在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这玉佩愈来愈恼人，简直是想扔了。</p>
媳妇的脾气都从手上的劲头传过来了，蒋衍星眸微眯，捏起玉佩放在灯下转了几圈，看得清楚，的确是冰晶玉洁的玉质，连一点裂痕都没有。</p>
“你觉得真是你奶奶送你的？”蒋大少缓缓打开口试探老婆。</p>
“我爸说的。”蔓蔓答。</p>
逃避！</p>
蒋衍同志眯着眼睛看媳妇：“你觉得你奶奶喜欢你吗？”</p>
“我奶奶对任何人都冷冷漠漠的，仅是对少涵好一些。”蔓蔓道。</p>
或许是由于温奶奶对哪个孙女外孙女都不好，蔓蔓反而从温奶奶那里得到了一点心理平衡。</p>
“还有，我爸很孝敬奶奶的。”蔓蔓说出最重要的一点。</p>
这点蒋衍同志很清楚，不然不会在心里对温世轩担了份心。</p>
医院里头，蔓蔓他们一走，这个借口那个借口，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p>
许玉娥和张秋燕，本想趁老人家病重，向老人家探问温家宝物的口风。</p>
“奶奶，你当初给每个温家子孙一块玉佩，但是，就我们长房没有，你是不是把那块玉佩藏到哪里去了？”许玉娥耐不住了，径直问老人家。</p>
温奶奶的目光，是越过了她们，停驻坐在墙角的大儿子温世轩。</p>
顺老人家的眼光看见了，张秋燕烦许玉娥：“你家的玉佩在你老公手里呢。你问奶奶要什么？”</p>
“不可能。他说他把玉佩摔了，我知道他是说谎的。多值钱的东西，他是傻的都不会摔那块玉佩。”许玉娥边一口咬定，边焦急地回头说温奶奶，“奶奶，你得替我们长房做主啊。这宝物人人都有，怎能缺了我们没有呢？”</p>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转悠在她们两人急切的脸，忽然，歪了的嘴角阴阴地咳出几声。</p>
老人家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许玉娥和张秋燕听不见声音，但是从老人多年的唇语读了出来：不值钱的东西。</p>
“不值钱？”两个儿媳一块嚷，“奶奶，值钱不值钱，你得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或许在你那个年代不值钱，到了我们这年代变值钱了。”</p>